踢傷腳的人竭力解釋自己自己跟裝著人彘的背簍沒有關係,捕快可不聽他的解釋,直接把他押下,厲聲道:「這個背簍是不是你的,裡面的人是不是你傷害的,不是你說了算,是有官府查了說了算。」
「還有諸位,凡事看見這背簍之人,都得跟我們走一趟衙門,好生說說背簍里的人彘是不是你們所認識之人?」
周圍的百姓一聽捕快這樣一說,紛紛後退,搖手撇清關係解釋:「捕快大人,被人裝進花瓶里的這個人,臉刮花成那個樣子,是男是女我們都不知道,更別說認識了。」
「是啊是啊,捕快大人,您看看它的臉花了,眼睛被戳瞎,鼻子被割了,舌頭也割了,頭髮也剪了,頭搭在瓶口,昏迷不醒,鬼知道是誰家的人。」
「捕快大人,依我之見,搞不好這是哪個高門大戶想爬床的丫頭,被正房嫡妻教訓,丟在大街上,以盡效尤!」
「就是就是,高門大戶,誰家不是妾室丫鬟無數,這人一多了,就會有那麼幾個妾室和丫鬟想挑釁正妻,想爬床的,被正妻抓到,刮花臉,剁掉四肢,裝進瓶子裡,丟在大街上,也是有可能的。」
「對對對,遙記二十多年前,不是也有過一個賤籍的女子,妄圖當狀元夫人,挑釁從母法,被人剁了四肢,裝進瓶子裡,丟在這個大街上嗎?」
我娘是賤籍贖身,與我爹相愛,走的是光明正大的嫁娶,在這些人眼中就是一個賤籍女子妄想變成一個官夫人,被人砍掉四肢,裝進惡臭的花瓶里,被糞屎污垢灌滿嘴,就是她活該。
可笑的從母法,霸道的沈家人,有權有勢的世家們,他們讓我爹和我娘陰陽相隔,硬生生的分開他們,拆散他們,卻只因她太卑賤,不配被贖身,不配得到正妻之位,不配被愛。
在他們的眼中,我娘從一個丫鬟被賣入青樓,從青樓里贖身,用力的活著,拼了命的想活出一條不一樣的路,在他們看來就是大逆不道,就是該死。
捕快聽見眾人七嘴八舌,出聲斥責:「官府辦案自有官府一套,容不得你們在這裡指手畫腳,議論紛紛。」
「你你你,但凡你們第一個看到這背簍,看到這受害者的人,都跟我去官府,違令者,按照鬧事處理。」
七嘴八舌的百姓立馬閉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眼的忌憚。
幾個捕快分開,有兩個掩住了口鼻上去查看夕夫人,就著她毀容的臉,根本就看不出來她是誰。
兩個過去查看的捕快查看不出來什麼,正打算抬著背簍走,鳳九負騎著馬帶著人迅速的趕來。
馬兒還沒站停,他就從馬背上跳下來,直奔裝著夕夫人的背簍。
哪怕他沒有穿官服,就他的那張臉,京城的捕快衙門都認識他。
見到他奔過來,紛紛讓道,握刀抱拳向他行禮:「見過鳳大人!」
鳳九負沒有理會任何人,奔到背簍前,不嫌棄屎尿污穢骯髒,直接伸出手指探到夕夫人脖頸脈搏。
確定她的脈搏還在跳動,剎那之間,抬頭看向四周,最後視線看向我。
我臨窗而坐,舉起手中杯盞,對他垂望舉杯,張口無聲的勾了勾嘴角。
鳳九負瞳孔驟緊,對著他的人道:「把夕夫人帶回大理寺,找人給她清理,確保她性命無憂。」
他帶過來的人上前,直接把裝著夕夫人背簍背起來就走。
他們乾脆利落的讓眾多百姓炸舌,看著鳳九負的目光帶來敬畏害怕。
鳳九負對周圍的百姓,張口冷言道:「各位,剛剛那被剁了手腳,戳瞎眼睛,裝進花瓶的女子是當今皇后的妹妹,葉侯府的女主人林朝夕,夕夫人!」
「她被歹人殘忍傷害,各位是見到她被傷害的第一人,還請各位自覺去大理寺寫個口供,若有不去者,被查到,皆按兇手之罪論處。」
鳳九負聲音清冷而有力,威嚴霸氣而又血腥,在場的百姓嚇得臉發白,身體發抖,口齒哆嗦,聲音發顫:「是,鳳鳳大人,小的們這就去,這就去。」
「走走走,快快快去大理寺,不要耽擱,快快快走,快走。」
百姓們害怕自己遭殃,爭先恐後的往大理寺去。
京城衙門的捕快見狀,對鳳九負拱手問道:「鳳大人,這個案子您接手了是嗎?」
鳳九負回答他們:「是,有人前來報案,傷害了寡居的葉侯府夫人,大理寺已經提前接了此案,你們回去可以跟你們家的大人說。」
捕快:「是,鳳大人!」
鳳九負揮手:「走吧!」
幾個捕快退下。
鳳九負沒有直接走,而是抬腳直接向茶樓走來,上了樓,直奔我這兒。
梅月和歸寧被他的氣場所懾,發抖的站起身來:「側妃娘娘家,我們在外面等您,您有什麼事情,可以叫喊我們一聲,我們都在。」
「您您您和鳳大人說話,我們就在外面,我們過去了,過去了。」
我抬手一指隔壁:「你們兩個不用去外面,隔壁的包間是現成的。」
梅月和歸寧順著我的手望去,發現我要的包間,是套間,從裡面的門,可以進入另外一個房間。
她們兩個沒有任何猶豫,向我行了個禮,迅速的就跑到另外一個房間裡。
禾苗掏出短刃,握在手上,立在我身旁,死死的盯著鳳九負,仿佛他對我有任何不利,她就會手起刀落捅向他。
鳳九負穿著一身絳紫色大袖衣袍,玉冠束髮,寬肩窄腰,面容俊美如謫仙,眸子深邃似海。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我,衣角飛起,眼神冰冷,仿佛我就是十惡不赦,屠了一個城,屠了一個國的兇手。
我坐著紋絲不動,拿過茶盞,抄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茶,像沒事人似的推了過去:「朗朗乾坤,能碰見鳳大人辦案,實屬小女三生有幸。」
鳳九負走到我面前,伸手拂下杯盞:「姜回,你既心狠手辣又聰明!」
一個漂亮的青花瓷杯就被他拂摔在地,摔的四分五裂,粉身碎骨,回頭還要我付銀子賠償,真是惹人惱火。
我視線從碎青花瓷杯上移開,看向鳳九負,聲音清脆悠然無辜:「鳳大人,您說這話什麼意思,我一個懷了四個月身孕的婦人,今日帶皇上賜婚給三皇子的美人們出來採買,怎麼就心狠手辣了?」
「看看,牆角那些東西,都是我給美人們買的,天地良心,我把她們當成親妹妹,可沒虧待她們!」
鳳九負把手無聲的按在桌子上,手臂撐著,微微向前,湊近我。
禾苗手中的短刃就要出鞘,被我瞥了一眼,她硬生生的壓了下來,不過她站的離我更近了些。
鳳九負盯著我一字一頓道:「姜回,陰謀不可怕,陽謀才可怕。」
我一臉無辜:「什麼陽謀陰謀,我一個婦道人家,除了在三皇子府上等三皇子,就是在家裡養胎,要麼就給我遠在平津關的兒子送些吃喝去。」
「陽謀陰謀,我連一隻雞都不敢殺,怎麼可能陽謀陰謀去殺人,鳳大人,你是大理寺卿,別開這種玩笑,壞我名聲。」
鳳九負壓根不聽我說,不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夕夫人在燃河狩獵之時,落進陷阱,剁掉一隻腳,一直鬱郁不得志,回到京城,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日只待在屋裡。」
「伺候她的婆子丫鬟,被她打罵,被她傷害,半個多月前,你去了她那裡一趟。」
「你去了之後,她就很少打罵婆子丫鬟,努力吃藥恢復。」
「不料,就在前幾天,她在房裡失蹤了,不見了。」
「侯府的人沒有當即報官,而是等了兩天之後才來報官,我一一去盤問,所有的人的矛頭指向葉侯府的嫡子葉繼宗。」
我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原來把夕夫人的手腳剁了,眼睛戳瞎,耳鼻消掉,舌頭割掉的人是她過繼的嫡子葉繼宗。」
「可是鳳大人,我不明白,旁人不是說她對她的嫡子視若己出,要星星不給月亮,她的嫡子怎會對她下如此重手?」
鳳九負聽著我的眼睛都不眨:「姜回,你無辜明知故問殺了人的樣子,真惡劣!」
「葉繼宗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孩子,在所有的矛頭指向他的時候,他竟然視死如歸的承認了,說夕夫人就是他所害。」
「我問他,被他所害,屍體呢,他說派人送到玄武大街上去了,也讓她嘗一嘗被萬人唾棄,被萬人看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樣子。」
我又重新倒了一杯茶,推給鳳九負:「鳳大人,做人不要太較真,葉小侯爺都承認了,你還來找我,怎麼,你準備把這麼大的屎盆子扣在我頭上?」
「我告訴你,我在三皇子府上都半個多月沒出門了,今日是第一次,你若敢把這個屎盆子扣在我身上,我就去找皇上喊冤屈去。」
鳳九負突地一笑:「姜回,你玩的是陽謀,不是陰謀,陽謀的精髓,就是我明知道夕夫人一定是你所殺,替罪羊卻認下一切罪狀,我所查的所有人證物證,也全都指向了他,而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