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我說是你殺的人,你承認嗎?

  鳳九負呼吸一窒,失去了分寸,一把薅起了回來報信的人:「天寒地凍,大雪封山,何來野牛?」

  「是不是有人蓄意為之,你們到處搜查了嗎?」

  「你們這些保護大小姐的人,怎可放任她被野牛踩踏而死?」

  鳳九負一連三聲問,把報信的人嚇得腿腳發軟,冷汗浸浸,口齒哆嗦:「回稟公子,我們也不知道哪來的野牛,怎麼一下子就從山上衝下來了。」

  「沖的我們猝不及防,根本就來不及防禦,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野牛沖向馬車。驚了馬,讓我們根本就來不及救大小姐。」

  「我們沒有救下大小姐,追過去的時候,大小姐已經亡了,野牛也不見了,也奔遠了。」

  「我們…我們四周也看了,路上除了我們一行要回去的人,再無其他人!」

  鳳九負猛然用力一甩,報信的人被他重重的甩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他叫人套馬,要去看鳳長寧,他不相信鳳長寧死了。

  我站在院門前,把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禾苗從牆頭上跳下來,繪聲繪色的向我說他們的神情。

  我聞言,向外走了一步,攏了一下厚厚的披風,手握湯婆子,對禾苗道:「下回不要爬牆頭,小心被人射殺!」

  禾苗手中拿著一根兩個大拇指粗細的棍子,揮動了一下:「我就去聽個牆角,誰敢射殺我,我死之前撕了他一塊肉!」

  我無奈的笑道:「你呀!」

  禾苗嘿嘿一笑,緊了緊她手中的棍子,站在我身旁,頗有一副干翻所有惡犬的架勢。

  鳳九負從院子裡疾奔而出,看見了我,微微一愣,快步向我走來。

  禾苗擋在了我的面前,像渾身長了刺的刺蝟,兇巴巴的對鳳九負道:「鳳大人,男女授受不親,請你止步,莫要氣勢洶洶,一副要傷害我家小姐的模樣!」

  鳳九負腳下步伐嘎然而止,目光銳利如刀,聲音冷如冰錐:「姜回,你站的位置很好,可以聽進我院內所有的聲音。」

  「想必你也聽見,我的長姐被山上的野牛衝撞,踩踏,吐血而亡了!」

  我站在禾苗身後,頭一偏看向他,淺笑依依道:「哦,真是太不幸了,請節哀順變!」

  鳳九負雙手攥緊成拳,咯吱作響,眼尾發紅,渾身散發克制壓制的氣息:「姜回,若是此事與你有關,你肚子裡的……」

  我笑容一斂打斷他:「鳳大人,你們辦案講究捉賊拿贓,捉姦在床,證據確鑿,不枉殺任何一人,不會誣陷任何一人!」

  「我昨天因為你的長姐,驚魂未定,略略動了胎氣,太醫給我看了,開了藥,囑咐我多休息,我爹為了我連皇上的獵場都沒去,就在這裡守著我。」

  「你的長姐被野牛衝撞,你卻賴在我身上,我是有分身乏術,還是我已修道成仙,化身為牛,置你長姐於死地?」

  鳳九負發紅的眼尾,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我,仿佛認定我就是殺他長姐的兇手。

  我伸手撥拉了一下禾苗。

  禾苗退開,依舊警惕。

  我上前,站在台階上,帶著居高臨下和鳳九負對望:「鳳九負,昨天你的長姐跪在外面,威脅我,說早晚要把我給弄死,我沒有辦法,就去告訴你。」

  「你知道,你明白,她對我下手,我反手回去,叫自保,所以,你大清早送走你的長姐,不給我任何下手的機會!」

  「現在你的長姐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野牛衝撞踩踏而死,你覺得我是兇手,拿我肚子的孩子威脅我,你是覺得我好欺負,還是覺得……我肚子裡的孩子的爹非你不可?」

  最後一句我說的無比小聲,只有我和他能聽見,我在警告他,別拿我肚子的孩子威脅我。

  雖然我找不到比他更高身份的男子,但是我可以找到其他男子,孩子不要,我重新懷一個就是,我不接受任何威脅!

  鳳九負沒想到我會這樣,瞳孔一緊:「姜回,你的心真狠啊!」

  我翹了嘴角,手摸在小腹上:「跟你比起來,我差遠了!」

  我對肚子裡的孩子是滿懷期待,不像他,從得知我懷孕的那一瞬間,就想把我肚子裡的孩子殺了。

  虎毒不食子,他自己夠壞,夠心狠,還說我心狠,這就像極了,他可以打別人耳光的,別人不能打他耳光,憑什麼?

  鳳九負如謫仙般的臉龐滿是冷然,清冷超脫世外的氣息早不復存在。

  他現在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謫仙,被我拉下高台,渾身上下沾滿了世俗,骯髒。

  鳳九負望著我慢慢後退,「姜回,沒有人做事能滴水不漏!」

  他在警告我,不相信這麼湊巧山上有野牛衝下來,正好沖了鳳長寧。

  他堅信鳳長寧的死就是跟我有關,就算我人在這,也是我操縱的。

  我下了一個台階:「鳳九負,你知道你長姐跟我過不去,看我不順眼的原因是什麼?」

  鳳九負微微一愣,腳步停止,盯著我,一副不知道的模樣。

  我稍作停頓,接著又道:「你不知道,好,我告訴你。」

  「你的父親,鳳老爺子,曾經有一個身份是賤籍在樓里的紅顏知己。」

  「你父親為了這個紅顏知己,除了上朝,替皇上辦事兒,讓你娘懷身孕之外,所有的時間都給了這個紅顏知己。」

  「你娘認為,是沒有給他生兒子,便拼了命的給他生生生,生了八個女兒,第九個才生下你。」

  「你的父親並沒有因為你生下來,對你娘好,他依然留戀青樓那個賤籍女子!」

  「你娘覺得生的兒子不夠多,在你滿了月之後,接著懷孕,接著生,然後難產血崩而亡!」

  「青樓的那個賤籍女子也被大火燒死了,你爹回了家,對你們加倍的好,尤其對你。」

  「可你的長姐依舊恨啊,她又不敢對你爹怎樣,她把恨轉移到我身上,認為我親娘身份卑賤,我不該擁有現在的身份和地位,我應該去死!」

  鳳九負漆黑如夜的眸子閃閃,薄唇緊抿,完全不知道有這一段事情。

  也是…鳳家的人那麼齊心,他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才華橫溢,長相俊美,師從名師,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打小就遊覽了大河名川!

  他爹這一點風流齷齪事,怎麼能讓他這個風月齊霽的知道!

  我走到他面前:「鳳九負,你該慶幸,是山上的野牛踏死你長姐,還能給你們留一句整屍!」

  「若換成是我,我保管讓你的長姐死的悽慘,屍骨無存!」

  鳳九負怔住,望了我許久許久,方才一言不吭,轉身,迅速的去了自己院前,扯過馬韁繩,翻身上馬,揮舞著馬鞭,奔向回京城的路。

  回來的報信那人急忙靠著他的兩條腿迅速的去追趕,兩條腿怎麼能趕上四條腿,不大一會兒,鳳九負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中,只有那報信人只剩下一個小黑點。

  禾苗一手拿著棍子一手扶我:「小姐,老天真是長了眼,大雪封山,野牛沒得吃,下山來覓食,衝撞了鳳長寧,活該她死,省了咱不少事呢!」

  我隨著禾苗往院子裡邊走邊道:「是啊,人壞自有天收,讓她天天得瑟,活該!」

  哪有這麼巧的事情,不過是我爹精心設計利用野牛罷了!

  禾苗忙忙點頭:「是啊是啊,人壞自有天收,像咱們這樣的好人,要長命百歲,永垂不朽!」

  我伸手點了一下她的腦瓜:「你個小丫頭,還怪貪心的,還想著長命百歲,七十都難以見著,哪來的百歲?」

  禾苗向我吐了吐舌頭,低聲的說道:「奴婢不是貪心,皇上還天天想著萬歲萬歲萬萬歲,奴婢想百歲怎麼了?」

  「奴婢不覺得是貪心,奴婢覺得我家小姐,就會長命百歲,像月亮,像太陽,灼灼生光,耀眼無雙!」

  「啪啪啪!」

  禾苗小小的聲音落下,幾聲巴掌聲響起,緊接著玄之揚聲道:「小禾苗說的對,百歲怎麼能貪心呢,有人還妄想活萬歲呢!」

  我眸子一眯,連忙向身後望去,「禾苗,到門外看著!」

  禾苗把手中的棍子塞給了我:「小姐你拿著,誰要欺負你,你就拿棍子打他!」

  玄之笑眯眯道:「小禾苗,你真可愛,一個一折就斷的棍子,你還想防我?」

  「哎呀呀,要是我想對你家小姐和你怎樣,你還不夠我一個小手指頭!」

  禾苗不服氣:「玄之道長,別以為你是出家人,就能隨便打誑語。」

  「有本事回頭咱倆比劃比劃,看看是你厲害,還是我力氣大。」

  玄之接下禾苗的戰帖:「好啊,等冬獵結束,你和你家小姐去靈源觀,咱倆切磋切磋,我讓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道家武學!」

  禾苗哼了一聲,「一言為定!」

  她說完,快速的走了出去,立在門口,給我看門。

  我手中拿著棍子,一步一步走向玄之。

  玄之手指著站在門口的禾苗:「福主,你的小丫鬟好有趣,我很歡喜!」

  我來到他面前:「她有趣也是我調教出來,你喜歡有什麼用,她是我的。」

  「所以,你現在不在鳳九負房間裡呆著,來我這裡做什麼?」

  玄之雙手套在寬大的衣袖裡,邊往院子裡走邊道:「我躺了一天,骨頭都快躺斷了,醒來之後就聽見鳳長寧死了,還被野牛踩踏死的!」

  「我就在想,大雪封山,野牛是不可能下山的,但是吧,若是有人提前踩點,提前做局,弄一些醉馬草給野牛吃,野牛就能發瘋發癲發狂的衝下山。」

  「如果那個人在牛的視線範圍之內,人看不到的地方,揮舞著紅布,發瘋發癲的牛就更加發狂。」

  「山上要是有牛,至少三五個為一群,有一個發瘋,其它幾個就會跟著發瘋,借牛殺人,不留痕跡,好手段,好計謀,好算計!」

  我心裡咯噔咯噔的跳,玄之說地就跟他親眼所見似的。

  他句句沒有沒說我爹和我,卻句句都是我和我爹!

  我緩了緩心跳,手握棍子跟在他身後,面如常色:「聽玄之道長的意思,鳳長寧的死是別人蓄意謀殺!」

  「若是如此,這冰天雪地的,這都飄著小雪,雪再大一些,把山上踩過的痕跡一覆蓋,哪裡能找到兇手?」

  玄之腳下步伐未停,穿過院子,走到正廳中,看著正在烤火的我爹,張口道:「福主,我剛剛跟你說過了,鳳長寧若是被人謀害,謀害她的人絕對是一個城府極深,手段了得,精通算計之人!」

  「就連著天的陰晴圓缺,陰霾狂風下雪都被他算進去了,死一個鳳長寧不是輕而易舉的嗎?」

  我跟著邁進正廳,望著玄之:「除了欽天監大國師,我以為沒有人能算得天的陰晴圓缺,福禍旦夕!」

  玄之望著我爹:「錯了,在這天下里,只要有心,只要天賦高,都能從書中找出黃金屋,找出顏如玉,找出天的陰晴圓缺的規律!」

  我爹手拿著一本書,撩起眼皮,與玄之對視,蒼白的唇輕啟:「玄之道長年紀輕輕,就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若是有心殺一人,也是輕飄飄的事啊!」

  玄之笑道:「祖師爺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拼了這狗命,也要現世報回去。」

  「但是出家人不打誑語,我的手是乾乾淨淨的,至今還沒沾上血!」

  我爹把手中的書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玄之道長,你們祖師爺一直想著道法自然,修的是飛升,而非來世,也非前世欠了誰,有仇有怨現世報,不講來世。」

  「他的這種處事方法,讓人極其歡喜,我也歡喜,所以玄之道長,你能告訴我,你們道家掐指一算,是如何算的嗎?」

  玄之走向我爹,拿起我爹放在旁邊桌子上的書,合上,舉起來,「姜大人,您現在看的書不就是道家的掐指算的入門,還讓我教,我才疏學淺,不能耽誤你!」

  我爹微微一笑:「玄之道長,我要說我沒看懂這本書,你信嗎?」

  玄之反問:「我說,姜大人,鳳長寧是你殺死的,你承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