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赫連決扯著走,踉蹌之際還不忘回頭招蓮姨和禾苗,讓她們跟著我,一起去找赫連侯爺,添油加火。
蓮姨和禾苗衣裙髒亂,臉上帶傷,一瘸一拐,小跑的跟上我們,兩個人的狼狽在表面,一看就是被人欺打過。
赫連侯爺連同他的三個弟弟以及三個弟妹和蘇婉茹一起在用晌午飯,八個侯府嫡系人上人,三十六道菜四樣湯,有丫鬟布菜,吃的極其奢華享受。
赫連決把我帶到這裡的時候,他們剛好吃了一半兒。
赫連決誠心不想讓蘇婉茹好過,自以為是抓到她的小辮子,帶著我進了飯廳,沒有任何拐彎抹角,直接就道:「兒見過父親,有一事情請父親做主!」
赫連侯爺微胖的身體,坐在主位上,手舉著筷子,雙眼略帶浮腫發青,一看就是愛好酒色,耳根子軟的人。
赫連決和我的到來讓他皺起眉頭,目光掃過來,在我臉上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驚艷,張口語帶不悅:「決兒,這又是怎麼了?」
赫連決拉著我的手,把我往前一送,賊喊捉賊:「回稟父親,是我的新婚夫人,你的兒媳姜回,她的嫁妝被人惦記,陪嫁婆子丫鬟被人欺打,特地過來請您做主。」
我被迫向前走了一步,瞳孔微縮,故意扭頭錯愕的看著赫連決。
赫連決對我遞眼色,讓我向赫連侯爺告狀。
我在心裡直呼赫連決好樣的,我算計他去跟蘇婉茹槓,沒想到把我推出來,把他自己摘出在外,讓我去打頭陣,自己當縮頭烏龜。
虧我還以為他迫不及待,以為抓到了蘇婉茹的把柄,扯著我跑的這麼快。
蘇婉茹心虛的臉色一變,噌的一下站起來,端著當家主母的儀態,張口就是訓斥:「大公子,請謹言慎行,切勿胡說八道,回兒剛嫁到我們家第一天,就被人惦記嫁妝欺負,這要是說出去,侯府的顏面往哪裡擺?」
赫連家的二房三房四房跟著揚聲開口,若有所指的拱火,向我發問:「回兒,大公子說的真的假的,真的有人惦記你的嫁妝,欺負你的陪嫁婆子丫鬟?」
「如果真有,你別怕,告訴你的婆母,讓你婆母把那不要臉的東西抓出來,好好問上一問,她是怎麼不顧禮儀廉恥惦記你的嫁妝的。」
「大哥,回兒嫁到我們侯府,九十擔嫁妝,五萬兩現銀這一件事情,放眼整個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若是因為她豐厚的嫁妝被咱們府上的人惦記,可得好好查一查,不能讓一顆老鼠壞了一鍋湯,讓咱侯府被人戳著脊梁骨罵。」
「大哥,咱們侯府高門大戶,不是街邊沒臉沒皮的破落戶,這一件事情要不查清楚傳出去,說咱們侯府的人惦記新嫁娘的嫁妝,被人戳著脊梁骨,吐著唾沫星子罵都是小事,回頭讓都察院御史大人們知道,上表皇上,皇上盛怒,咱們侯府的日子就到頭了。」
赫連家三房夫人說到點子上了,還特地提了我爹所在的都察院,這是在告訴赫連侯爺,這件事情必須要查清楚,不然我會回家告訴我爹,以我爹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身份上表皇上,侯府得完。
赫連侯爺目光看向我,審視著我:「姜回,你說有人惦記你的嫁妝,你指出來是誰,我絕不饒過他。」
我指出來是誰?
赫連決,蘇婉茹?
現在指他們兩個任何一個人,我里外都不是人。
為了我里外當人,我只能借刀赫連侯爺,讓他去搞赫連決和蘇婉茹。
我雙眼紅紅,蓄滿淚水盈盈,微微抬頭望著眾人。
蘇婉茹和赫連決兩個人一個緊張,一個眼底透著興奮。
我張口聲音哽咽而又小,身體瑟瑟發抖:「回稟公爹,兒媳也不知道是誰惦記兒媳的嫁妝,只知道惦記兒媳嫁妝的那個人,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把兒媳的陪嫁婆子丫鬟弄到了下人房,不分青紅皂白就說她們不懂規矩,說她們上不了台面,對著他們就打了一頓。」
門口站著的蓮姨禾苗在我話音落下,兩個人從外面撲進來,往地上一跪,捲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傷痕累累,聲淚俱下,張口喊冤控訴。
「侯爺,您看,奴婢們是隨著小姐陪嫁的,是賤籍不假,但是昨天晚上初來乍到,一直陪著我家小姐,不知怎麼就不懂規矩,被人叫喚離開,弄得下人房,不是打就是罵。」
「奴婢們不知道侯府的規矩到底是什麼,怎就奴婢們剛進來,一沒摔碗,二沒摔盆子,三沒有對主子不敬,四沒有手腳不乾淨,就被拖出去打了呢?」
「打奴婢的人,還警告奴婢們,讓奴婢們勸小姐把嫁妝抬到侯府的公庫里,把五萬兩現銀拿出來孝敬。」
「奴婢們就算是賤籍,也知道新嫁娘的嫁妝是私產,屬於新嫁娘自己的,就算街邊流氓,乞丐也知道,動新嫁娘的嫁妝,是要被人唾棄的。」
「奴婢們就忍著打,忍著疼,就大膽問他們,小姐的銀子孝敬誰,對方不說,只說孝敬,抬到侯府的公庫里就行,還請侯爺為我家小姐,為奴婢們做主。」
兩個人說完砰砰的對著地上磕頭,滿身都是委屈的勁兒。
赫連決想讓我去槓,我偏不如他所願,我要讓赫連侯爺自己去查。
侯府就這麼大一點點,還有侯府三房在這裡。
赫連決和蘇婉茹想讓我和對方撕,想讓我和對方干,我還想讓他們互相嘶,互相咬,互相干掉對方呢!
侯府三房夫人站起身來,來到了蓮姨禾苗面前,火上澆油,那叫一個誇張:「哎喲喂,大哥,下人的命也是命,瞧把人打的,看得見的胳膊這麼嚴重,看不見的地方那豈不是更嚴重?」
「大哥,你可得好好查一查,這不只惦記新嫁娘的嫁妝,還動用了私刑,咱侯府可是世襲大家,這要是傳出去,咱們侯府的顏面何存?」
赫連侯爺怒了,把手中的筷子一摔:「來人,給我查,查出哪個不要臉面的東西,鞭打新嫁娘的陪嫁婆子丫鬟,惦記新嫁娘的嫁妝,我要剝了他們的皮!」
侯府的當家人都發怒了,外面立馬有人應聲去查,去辦!
侯府其他三房的爺見狀,豈能放過如此大好搞事的機會:「大哥,我們三個去看看,別沒有一個主子看,下面的人陽奉陰違。」
「惦記著新嫁娘的嫁妝是大事,事關侯府顏面的大事兒,不能有任何閃失,我們三個人去看,堅決不讓他們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讓他們放過一個壞人。」
赫連侯爺揮手,直接讓其他三房的爺去。
其他三房的爺迅速的出去了,生怕走慢了一步被叫回來似的。
蘇婉茹抖著身體站了起來,惡狠狠的颳了我一眼。
赫連決也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垂著頭,用衣袖遮擋,委屈害怕,小心翼翼的抹著眼淚。
赫連侯府其他三房夫人對我心疼不已,把我扶在座椅上,圍著我,安慰我,順便話中帶刺,刺著蘇婉茹,拐罵著赫連決。
我坐在椅子上,小聲的啜泣著,把從小到大沈知意對我做過的所有壞事和受過的委屈想了一遍,才讓眼淚不停的流。
大約不到一個時辰,去查的人回來湊近赫連侯爺耳邊低語。
低語的人話還沒說完,赫連侯府其他三位爺讓人抬著奄奄一息,出氣甚少的問河,押著春媽邊走進來。
三位爺生怕我不知道這兩個惡奴是誰的人,生怕事情不夠大,進來之後就嚷嚷起來。
「大哥,是這兩個惡奴,一個把侄媳婦的陪嫁丫鬟婆子叫到下人房裡晚上打,一個帶著人白天打。」
「大哥,這兩個惡奴,一個是大嫂的貼身婆子,一個是好大侄的貼身隨從,合著搞了半天,家賊難防啊。」
「大嫂,大侄子,侯府這麼大,也沒缺你們吃喝穿戴,你們兩個怎麼就做出如此讓人戳脊梁骨的事情來?」
一個是蘇婉茹身邊的貼身婆子,一個是赫連決貼身隨從,管家本想私語給侯爺,沒想到被赫連侯府其他三位爺給捅進了來。
我用衣袖掩著揚起的唇,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在算計利益面前,誰都想往自己身邊扒拉好處,這是人的共性,是人的天性。
侯府其他三房夫人各自對望一眼,眼中閃爍著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光芒。
蘇婉茹和赫連決兩個人臉色刷白,著急忙慌的就向赫連侯爺解釋,我比他們行動更快,一下子從座椅上滑跪在地上:「公爹,誤會誤會,今天這事兒全是誤會,全是兒媳一派胡言,請公爹莫要查了。」
「兒媳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婆子丫鬟,讓她們不要亂說亂講,千錯萬錯都是兒媳的錯,請公爹息怒,讓這件事情過去吧。」
我的以退為進,來保護自己婆母和夫君的顏面,讓赫連侯爺更加生氣,他一腳踹在赫連決身上,一手指著蘇婉茹:「瞧瞧你們兩個,一個是侯府的當家主母,一個是侯府的嫡長子,連個下人都管不好,以後能成什麼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