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望月軒。Google搜索
綰寧午睡一覺睡醒,就聽得外頭狂風大作,風聲呼呼作響。
半夏過來,服侍著綰寧起身。
綰寧看了一眼天色,問到:「什麼時辰了。」
半夏回答,「還不到申時,小姐可要再睡一會?」
綰寧搖搖頭,「不必,睡了一個時辰,足夠了。」
綰寧換了裙衫,屋子裡燒著地龍並不冷,但半夏還是拿了一件半厚的外衣給綰寧披上。
長發斜斜的挽了一個流月髻,插了一隻白玉簪,看起來清新素雅。
簡單洗漱過後,綰寧感覺到精神很好,半夏端來一小碗五紅湯,綰寧接過,問道:「杜若可回來了?」
半夏回答:「剛剛奴婢進來的時候沒有見著,一會兒奴婢再出去看看,若見著杜若,便讓他進來見小姐。」
「嗯。」
綰寧看了一眼外頭,小口小口喝完了小半碗湯,門口傳來動靜,抬眼一看,是杜若進來了。
半夏收了碗勺,退了出去。
杜若進門,外頭太冷,她一身風霜,在入門處的炭盆旁烤了烤才進來。
進了裡間也沒有挨著綰寧太近,「小姐。」
綰寧點點頭:「不礙事,你過來回話,外頭如何?」
「是。」
杜若走近:「小姐,李暮死了。
和小姐猜測的一樣,我們的人把消息送給李暮,李暮立馬便逃了。」
綰寧嗯了一聲,往窗外看了一眼,神情忽而有些恍惚。
前世,李暮一直沒有暴露他和君策的聯繫,在最後的緊要關頭,為君策的上位立下汗馬功勞,很得君策的器重。
杜若:「是被策王的人親手殺死的。李暮看到自己的人對他動手,奮起反抗,死了眼睛都沒有閉上。不過策王的人做成了意外死亡。」
綰寧點點頭,沒有說話。
李暮很早便跟隨君策,算是君策這邊的老人,而這一回出逃,用的也是君策的路子來掩護。
而君策為了自己,著急殺人,沒有時間藏著掖著,這會,他手下的人,差不多應該都知道了。
若是別人殺的,大家都還好想,也能自己騙自己,說一句李大人時運不濟,但被自己人殺了毫不留情,那就另當別論了。
綰寧敢肯定,經過李暮一事,君策的底下勢力,以後她要動,就容易多了。
護不住下屬的主子,沒有幾個人會賣命跟著。
這一次,君策反應很快,選擇犧牲李暮保全自己,這一點綰寧想到了,所以也並不覺得失望。
這一遭,還君晟清白是重點,拉下李暮,除掉君策的左膀右臂是額外之喜,其他的,也就慢慢圖謀了。
「策王府如今有什麼動作?」
杜若:「策王進宮了。
策王的人殺了李暮,並沒有直接把李暮交出來,而是放了模糊的消息出去,依照刑部和兵部的能力,大約小半個時辰就能找到李暮的屍首,消息傳到京城,大約也要一個多時辰。」
綰寧點點頭,君策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
他比她想像的更為謹慎,這就已經入宮了,生怕夜長夢多,不過這樣也好,這件事早一步解決,她也早一日輕鬆。
「楚錦年那邊呢?」
杜若:「策王入宮前,派了送了消息給東晉九皇子,九皇子那邊已經開始動作了,很快大理寺就能有結果。」
綰寧:「嗯,找到屍首的事讓武安侯府的陳啟佑當先吧,這麼好的機會,不能浪費了。」
杜若:「是,今日就是陳大公子當職,他帶隊不會惹人懷疑。」
綰寧:「很好。」
皇帝忌諱身邊人認別人做主子,所以不由分說處置了李暮。武安侯府沒有後台沒有關係,加上他的兩分愧疚,有了這個由頭,進宮當職,替代李暮的機率大大增加。
杜若:「小姐,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
綰寧搖頭:「不必,只等著宮中傳出消息就好了。大理寺那邊看著些,不怕快,就怕不準確。」
如果綰寧沒有猜錯,君策現在入宮,一定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李暮身上,以免牽連到他身上。
她給君恆的消息里,李暮有了作案的能力和時間,但卻缺乏動機,這個動機就是綰寧之前給君策挖的坑,如今君策反應過來,必定要把這一個坑給填補上,才不會讓人有可乘之機。
現在李暮死了,君策很容易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去。
而李暮死的消息又沒有傳入宮,那麼他現在說的話,只要態度強硬,在皇帝那裡的可信度就很高。反正到頭來死無對證,他現在越言之鑿鑿就越能讓人信服。
打的這個時間差,剛剛好。
一個多時辰,足夠他做很多事情。
綰寧寫了一封信,讓杜若送給楚幽,如果五年前的事情真相大白,君晟不好說的話,楚幽來說最為合適。
那就趁熱打鐵,讓這件事,有一個完美的謝幕。
杜若應聲退下,到了傍晚才又過來,把下午發生的最新消息都稟報了一遍。
「小姐,下午策王入宮之後,向皇帝上交了一些自己所查到的消息,說是五皇子撞破了李暮偷盜宮中財產的事,所以起了殺心,這也解釋了李暮當初那一筆錢的來源。
內務府一查,果然有帳對不上,小姐你說奇不奇怪,那麼多年過去,居然一查就查到了。
當時有大臣在,提出疑問,策王說他願意和李暮對證,若自己錯了,自貶為庶民。此話一出,那些大臣哪裡還敢說什麼。」
綰寧輕笑了一聲,「如此,人證物證能力動機都有了,李暮的罪名,板上釘釘。」
而且君策早知道人死了,死無對證,自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皇帝的頭疼之證呢,如何解釋的?」
杜若:「策王上報的消息里,都解釋了,皇帝那裡是誤傷,因為皇帝去過一趟五皇子宮中,所以中了招。」
綰寧:「呵,虧他說得出來,那麼久過去,皇帝哪裡能記得什麼時候去過五皇子宮中。」
杜若:「是,總之都算是解釋了。
還有大理寺那邊的巫蠱之事,也有了很大的進展。
有了東晉九皇子的插手,巫蠱之事已經明朗了所有來龍去脈。
原來是李暮花重金從南疆購買了蠱毒,而五皇子當年的慘死並非中了邪,而只是中毒所致,五皇子的母妃當年就是看到了這一幕,急火攻心而死,而皇帝當年定時定點的頭痛也是中毒所致,這一點剛剛好契合策王的話。
與此同時,陶致遠陶大人把京城中那些巫蠱之說,也全部都解開了謎團。
更夫半夜所見天上掛著的發亮的東西,是有人點了一種特殊的燈,掛上帆布升上了高空。
至於那些死牢里的死囚,口中喃喃說著都是巫蠱之事,都是受人威脅,有些不願意被折磨,所以對於外人的威脅聽話照做……
全部的真相,都查了出來。
最後得出結論,巫蠱之術並非歪門邪道,只是一些毒藥。
眾人恍然大悟,討伐李暮這種行為,但對於巫蠱之事的懼怕,已經散得七七八八……」
綰寧聽完杜若的話,長呼出一口氣來。
之前因為恆王和皇后把巫蠱之術說得可怕和沒有緣由,民眾對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自然心有餘悸。
但現在,事情有了前因後果,知道了具體是個什麼東西,而不是那些碰不見摸不著,卻可能會隨時害人的事物,老百姓對於巫蠱之事的擔憂和懼怕自然大大降低,不會再聞之色變。
「很好,按照這個速度的發展,這件事很快就會結束了。
恆王那邊,讓他及時收手,拉下一個李暮,就夠他樂呵了。不要讓他多事,免生枝節。
其它的,按照我們原來的安排去做就是。」
「是。」
當李暮已死的消息傳到宮中,已經快要入夜了。
眾人震驚。
從李暮出逃,大家都就知道,李暮必死無疑,但是卻沒想到他會死在外面。
皇帝聽著來報,沒有任何表態,把案子全權交給了陶致遠。
夜深,陶致遠入了宮,把查到的消息跟皇帝事無巨細的稟報了一遍,大理寺的消息和下午君策來報的,幾乎都能對得上號。
二人一番商議,小半個時辰後,陶致遠才出宮。
次日一早的早朝上。
按照皇帝的吩咐,陶致遠把事情調查出的結果當眾宣讀了一遍。
李暮出逃這個動作,已經為這件事直接定了性,他就是畏罪潛逃,沒有半點冤枉。
不過就算如此,也需要證據鏈來證明,因為時間太急,所有的事情整理出來,各方流程走一遍,怎麼也得幾日功夫。
但是從陶致遠查到的結果,稟報的事實來看,李暮畏罪自殺這個結論是跑不了的,接下來就是按流程走一遍,整理出卷宗了。
事關死去的五皇子,還有一位宮妃,還有被冤枉囚禁在府中五年的大皇子,底下的人也不敢馬虎。
皇帝對此事的態度是查到什麼就是什麼,沒有多餘的表態。
周太師因為兩邊通過氣,是心知肚明。
皇帝一開始不願意查這件事,是為了避免暴露出君恆和皇后。五皇子一死,君晟也被關了五年,君恆作為中宮嫡子,若是牽扯在這件事情上,朝中必然有一番動盪。於局勢不利。
而且皇帝對君策也不是特別滿意,無論是想要兩方相互當石頭磨一磨刀,挑出一個最合適的儲君。還是不願意多生事端,皇帝都不想君恆因為這件事而出局。
現在皇帝默認事情的發展,是因為背鍋的人成了李暮,一個無關緊要的臣子,而且還做了別人的狗,這樣的人死不足惜,他正好有正當理由換一個,所以乾脆推波助瀾,讓這件事徹底有個定論。
對於皇帝來說,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局要穩。
到這裡,這件事情差不多就算結了。
最後的結論是:
——原禁軍統領李暮,因為私人恩怨,謀害了五皇子,也間接害了五皇子的母妃,還有皇帝,為了脫罪把罪名推給了大皇子君晟,處以極刑,其九族三日後全部推至午門斬首。
而當初的巫蠱之事,也得出結果:巫蠱不是可怕不可控的怪力亂神,而只是一種毒藥。經過一番解釋,在民眾眼裡,等同於砒霜。
至於大皇子君晟,被陷害背了五年冤屈,如今真相大白,昭告天下其冤屈,恢復晟王稱號,恢復府邸規制。
一套流程走完,接下來的幾日,京城到處都在議論這件事。
因為從前的君晟很得民心,這一出事情出現,許多人為他打抱不平。得了民眾一大片的同情。
每日都有人去大皇子府門口探聽消息,各路大臣也順應帝心,上門拜訪。一時大皇子府門庭若市。
隨著大皇子府的清白昭昭,宮中的賞賜亦是沒有停過。
從皇帝讓內務府送下來的賞賜,還有皇后和淑貴妃帶頭送下來的珠寶銀錢以示安慰,還有各府大臣送來的賀喜,幾日時間,就把大皇子府的庫房堆滿了。
大理寺那邊。
刑部以雷霆手段處置了李暮和其族人。
整件事情在京城引起軒然大波。
五年前沸沸揚揚的後宮巫蠱之事,前後按規矩走了一遍流程,立了卷宗,放進了宮中史閣。
至此,大皇子君晟,終於在五年後的十一月二十六日,以晟王身份入宮,堂堂正正接受了眾臣的禮拜。
當日,皇帝留了君晟在宮中用午膳。
一個時辰後,君晟出宮,皇帝叫來欽天監趙硯臣,挑了個日子,下了口諭:
十一月二十八,在宮中為君晟舉辦一個家宴,以彌補這五年沒有和家人團聚的遺憾。
綰寧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玲瓏坊和君逸坐著喝茶。
「什麼家宴是假,不過是給三人一個機會,一個爭鬥打擂台,他敲響擂鼓的機會,看他們,鹿死誰手,誰又能活到最後。」
君逸一抬頭,就看到綰寧話落說到皇帝時,嘴角掛著的輕蔑笑容,眼中露著驕傲:
「他真無情。」
綰寧:「自然,不然也當不上皇帝。」
君逸傾身往前,抬手揉了揉綰寧的額發,溫聲道:
「不為他費神,我看著心疼。」
綰寧看過來,略微低下頭,臉頰熱熱的。
君逸:「這一次,多虧了你,多謝。」
綰寧:「不必客氣。」
君逸:「也不知道要如何感謝你才好。」
綰寧看著他,眨眨眼:
「那,以後對我好一點。」
君逸:「嗯,自然,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說往東我就往東,你讓我站著我絕不坐下。」
「噗嗤……」
綰寧看著一本正經的君逸,噗嗤笑出聲來,君逸抬頭,正對上她眉眼彎彎的目光。
二人相視一笑。
灰濛濛的冬日陰天,似乎有桃花芳香暖融融的隨風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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