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螢也沒想到,裴玄居然會在這時候來錦繡閣。
她回過頭,看見他身著玄衣逆光走來,步伐沉穩,氣勢卻極具壓迫感。
凝玉一聽到他的聲音就嚇得縮回了手,正要慌張地跪在地上,卻被陳月如一個眼神止住。
裴玄走到了陳螢的身前,見她發白的小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痕,襯得她紅腫的嘴角愈發顯眼。
雖然剛擦了藥,但陳月如那一巴掌打得狠厲,破了皮的地方沒這麼快癒合,在日光下被他這般仔細看著,自然是什麼都藏不住的。
陳月如見到他一直盯著陳螢的嘴角看,心裡更加堅信是陳螢對他告了狀。
而他從進來後就只顧著看陳螢,卻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她,更讓她妒火中燒。
她正要說話,裴玄卻沉聲問道:
「你帶著人來錦繡閣,又是在鬧什麼?」
聽到這個鬧字,陳月如心裡的委屈像炸了鍋。
明明她才是他的嫡妻正室,他卻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妾對她弟弟這般打壓,他怎麼就能這麼殘忍地對她!
陳月如望著裴玄,顫著聲音道:
「臣妾為何來錦繡閣,殿下心裡應該十分清楚。」
裴玄聞言就冷笑起來:
「我應該清楚什麼?清楚你是如何壞了規矩,把內院的女人叫去外男在場的地方,然後任由你的胞弟當著我的幕僚下屬的面議論東宮的陰私,罵我的姬妾下賤無恥嗎?」
陳螢還半跪在地上,聽到裴玄這番話,她心裡便瞭然。
一定是封衍去他那裡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他才有此一問。
陳月如臉色難看,以前無論她和太子之間有多大的不愉快,他在人前始終都會給她這個正妃留面子。
久而久之她便以為,裴玄會一直這麼做。
但今日,他卻為了陳螢這般毫不留情地質問她,讓她顏面無存。
她的心又痛起來,好像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身子在寒冬的冷風裡晃了晃。
裴玄不顧她悽然苦楚的神色,聲音冷沉地繼續說了下去:
「你做了這麼多,還嫌不夠。
別以為我不知道,阿衍他們走後,你在承恩殿掌摑了陳寶林,她嘴角的傷就是你打的。
她做錯了什麼,你憑什麼打她?」
身為太子妃,陳月如確實有懲罰太子妾室的權力,但她也必須按照規矩行事。
若是嬪妾沒有犯錯就被她打罵,那便是她這個太子妃做了有失身份的事,是她自己犯了善妒的罪名。
可陳月如心裡不這麼覺得。
「是你告訴殿下,本妃打了你?」
陳月如看向地上垂眸抹淚的陳螢,眼睛都紅了起來。
她貴為正妃,打陳螢一巴掌又怎麼了?
她親自動手賞陳螢耳光,陳螢這賤骨頭應該跪下來感恩她的賜教才對,這也值得裴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來質問她?
陳螢感受到自己身上陰毒至極的目光,那種仇恨的感覺就像是數百條毒蛇落在了她的皮膚上,扭動著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樣。
陳月如心裡到底在怨恨不滿什麼,她也都能猜得到。
無非是以前在國公府的時候打罵她成了習慣,有朝一日忽然發覺她成了她輕易打不得的人,所以就受不了了。
這只是個開始。
陳螢暗自在心裡想,早晚有一日,她會讓陳月如反過來跪在她腳下,成為那個被隨意打罵卻不能反抗的人。
她沒有回答陳月如的質問,只是淚眼朦朧地望著裴玄,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怯弱和懼意:
「殿下,嬪妾謹記自己身份卑微……」
說到這兒,她忽然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淚水悄然流了滿臉。
裴玄看著她那受了極大的委屈卻不敢伸冤的樣子,眼睛好像被刺痛了一下。
他想起來,之前是他一次次告訴陳螢,她身份卑微,應該謹記本分。
現在她哭著說出自甘下賤的話,他心裡卻不好受。
他看向陳月如的眼神變得更加凌厲:
「你身為太子妃卻屢次做出不合身份的事,今日若是不能給出合理的解釋,就先交出管理東宮的大權給徐孺人,等你什麼時候反思好了再行使太子妃的權力!」
陳月如臉上的表情都快變得猙獰。
這賤人裝可憐而已,殿下居然就信了,還要收走她管理東宮的權力。
若是真的被徐孺人奪去她手中權力,那她這太子妃離被架空也不遠了!
就為了一個陳螢,也值得他對她如此絕情?
還是說,太子真實的用意就是要她交出太子妃的權力給徐孺人,不過是借著陳螢的事在向她發難?
可她也知道,她若是表現得毫無悔意,只會更給太子逼她讓渡權力的藉口。
陳月如強迫自己換了一副態度:
「殿下,臣妾當時是不該動手,但……
但妹妹她當時也確實做了不合規矩的事,臣妾是氣急了才動手。」
裴玄皺起了眉,「當時發生了什麼,阿衍已經都告訴我了,我沒聽出陳寶林有哪裡不合規矩。」
陳月如卻是輕輕一笑,她輕瞥了眼陳螢。
陳螢忽然感到不妙。
對方的這個表情,分明是被逼狠了,要破罐子破摔了。
「殿下只是聽了封小侯爺的一面之詞。」
陳月如說著就好像有難言之隱一般,又朝四周張望著,「這裡人太多了,有些話臣妾不好說出來。」
裴玄沉下了眼眸,頓了頓後道:
「進屋子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