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又是一年春柳綠 再起兵戈何時…

  雖然柴進已經讓各地官府告知百姓,有可能金兵不久之後還會再來,可也擋不住刻進骨子裡的故土情結。【,無錯章節閱讀】

  除了有一部分百姓願意在山東安家落戶以外,大部分的人全都趁著天氣尚好過了黃河,想要快些趕回家中,莫要誤了農事……

  柴進站在濮州城樓上,看著外邊不停的吆喝趕路的聲音,心中也是無奈不已。

  「大官人,咱們這趟買賣可虧大了。」朱貴在旁邊打趣道:「等各地州府把錢糧物資全報上來,怕真是嚇死人的數字,可連人都沒留住……」

  柴進看著他一臉的痛苦神情,只能苦笑道:「這也沒辦法,總不能把人都扣下吧。」

  嘆了口氣接著道:「你得把眼光看長遠一點,咱們做的這一切百姓們會記住的。」

  「大官人所言甚是。」寶光如來鄧元覺贊道:「民心可比錢糧重要。」

  其實朱貴也不是不懂這些,只是心疼好不容易聚起的家底而已。聞言輕笑道:「希望將來能早些看到點好處吧。」

  眾人閒聊一陣,擁著柴進下了城樓,等百姓們都陸續過了黃河,也該入春,時間不等人啊。

  ……

  時光飛逝,轉眼已進暖春,因戰亂而逃進黃河東岸的百姓也都回歸家鄉,而京城裡也在迎接他們的太上皇趙佶還都。

  可是這次回來除了他還能住進自己最愛的艮岳以外,其他的全都不再一樣了。

  京城被圍時,新帝趙桓下的聖旨雖然是被逼無奈,可他不敢不認。

  京城的百姓本就因為他把整個汴梁搬空才退走金人而憤怒,若是現在還敢欺瞞不去處置童貫等人,那真的要激起民變。

  所以當那些不知京城情形興高采烈回來的高官們剛進府門沒多久,一道道聖旨便上了門。而王黼等人看著早就被搜颳得乾乾淨淨的家,也早就猜透了一切。

  蔡京早就被強制告老還鄉,可這次連蔡攸等子孫也一律被趕往偏遠軍州,遇天下大赦也不能返京。這讓太上皇趙佶有這憤怒,可他再氣也沒用,他已經退位,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乃天下至理,哪怕能說幾句話,可趙佶也不能為這幾個大臣而得罪天下百姓。

  而剛過了一年王爺癮的童貫,還有王黼、朱勔等人也是被貶去嶺南的貶去嶺南,貶去房州的貶去房州,反正都如喪家之犬,再無翻身的機會。

  所謂「禍國六賊」唯一還沒動的只有梁師成,倒不是趙桓不想動,而是他沒有同童貫等人去江南,並且自己老爹答應退位,他這位大宋隱相還幫了忙,所以暫且只能忍耐。

  梁師成雖然還沒動,可京城百姓也還是彈冠相慶、奔走相告,這也讓如今的中樞大臣們鬆了一口氣。

  他們覺得百姓是最好糊弄的,只要現在沒反,過一段時間也就忘記了。何況如今京城駐守有各地勤王兵馬數十萬,哪怕他們真要躁動,也得掂量掂量。

  但是並沒有讓他們高興太久,因為完顏宗望雖然退了,可完顏宗翰還在太原城外。由於王稟和張孝純的膽大包天,他現在拿不下太原,可又不甘心就此回去,所以一面全力攻打,一面派人給皇帝施壓。

  可這事,趙桓他也苦惱啊。不是他不派人勸,而是聖旨下了三道,太監派了一群,除了被殺就是連城都不讓靠近,在大罵反賊之餘,可又無能為力。

  「官家,种師中、姚古等將領聯名上書,懇求救援雲中三鎮……」

  趙桓忍著怒氣看了眼下面的李綱,現在金人退去,他也已經想明白當時同意割讓太原等地是錯的,可如今天下都曉得聖旨已發,自己也同金人定下了盟約,又如何敢再去破壞?

  「李侍郎,王稟和張孝純都不遵皇命了,還去救他幹嘛?」兵部尚書孫傅替皇帝問道。

  李綱看了他一眼,這事確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可在他心裡這才是真正為國為民的忠臣,因為太原若真讓出去,金人以後再想南下那是真的如入無人之境……

  可這些話他不能說,畢竟不遵皇命、擅殺聖使的罪名誰也不能推脫。

  「官家,咱們不是要去救張孝純和王稟,而是要去救太原城的百姓。」李綱拐著彎勸解道:「那城裡可都是您的子民,正盼著王師前去解救啊,如果不去,可會寒了天下之心的,陛下!」

  這話說得很有水平,聖使是張孝純和王稟殺的,咱們可以不管,但是那些百姓可能是被蒙在鼓裡的。

  趙桓無言以對,為難的看向張邦昌等人。

  李綱見他們一時半會被問住了,連忙趁熱打鐵道:「如今雖然與金人定盟,可您覺得他們真的會守約嗎?」

  瞪著眼睛看向白時中這個第一軟蛋,正色道:「金人為何讓咱們割讓太原三鎮給他們,已經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們看不出來?如今整個京城都被搬空,也沒能讓完顏宗翰退軍,難道等著他們破了太原城,以後隨時等其來取不成?」

  一席有理有據的話說得白時中等人啞口無言,他們也不是傻子,都明白完顏宗翰這支人馬沒有到京畿來,就是因為王稟和張孝純守住了太原,讓他投鼠忌器擔心後路被斷,糧草供應不上……

  「如今老種相公憂憤而死,城外數十萬將士義憤填膺,皆等著一雪前恥,難道你們要逼他們也不遵皇命,自行前去麼?」

  「誰敢造反?」孫傅大喝道:「是种師中還是姚古?」

  「你莫要亂扣帽子。」李綱對著他怒目而視,指著鼻子罵道:「我是說的要未雨綢繆,不要逼得民怨沸騰,將失戰心……」

  吳敏見又要吵起來,連忙出聲道:「官家,種家、姚家皆是世受皇恩的忠臣良將,絕無反心。可是如今李伯紀之言卻也深深在理,您得早拿主意啊。」

  趙桓見狀,心中是糾結萬分的。

  他現在想去救太原,可又害怕因為這事和金人徹底撕破臉,畢竟完顏宗望退走,自己可是把整個京城都給挖空了。

  ……

  三天之後,一騎快馬匆匆出了京城東門,那是石秀的心腹信使,既向山寨匯報最近所發生的一些情況,也有緊急之事要傳。

  等大夥看的看完,聽的聽完,整個京城這些日子的事才算知道個清楚明白。

  「回去轉告你家掌柜,他做的很好,山寨上下皆忘不了大家的功勞。」

  「小弟替掌柜的拜謝大官人。」

  柴進又與他囑咐幾句,便命人帶他先去休息。

  「不想這次趙皇帝倒是硬氣了一回,居然敢派兵馬去救太原。」吳用說道。

  「只怕也是被逼出來的膽子,誰都清楚太原、中山、河間三鎮有多重要。」李助輕笑道:「若非張孝純和王稟硬氣,只怕以後金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了。」

  喬冽贊同的點點頭,開口道:「种師中和姚古皆是當世名將,又有十幾萬大軍,應當是可以救下太原的。」

  一直立於柴進身旁的王進心頭有些難受,哪怕太原救下,自己的好友王稟只怕也得被皇帝給殺了。

  忍不住氣罵道:「這狗皇帝真是個廢物,居然能被金人一嚇,就下旨勒令太原請降……真是……」

  李助見他越說越氣,連忙向前安慰。

  只有柴進拿著石秀給的書信仔細的看著,心裡卻在琢磨:若是事情沒變,太原不僅沒救下,還會讓這支大軍損失殆盡。只是現在他根本無能為力,太原離著山東實在太遠了,中間還隔著那麼大一片太行山脈,想救都救不了。

  「大官人可是想到了什麼?」

  朱武見柴進一直沒說話不禁開口問道。

  柴進微微搖頭。

  「沒有,只是剛才看上面寫著宗澤去了磁州做官,有些恍惚而已。」

  眾人聞言皆是點點頭。他們自然知道宗澤上過梁山的,只是並不清楚這位老爺子還差點對柴進動刀子。

  「此人倒是個能文能武的干臣,可惜年近八十,怕也替他趙官家守不了多少歲月了。」吳用說道。

  柴進站起身對眾人道:「命旱地忽律朱貴準備銀錢,水師除謝寧所領一軍以外,全部赴江南、荊湖採買一應糧草物資……有多少銀錢就買多少,不要捨不得。」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這完全是為打大仗做準備啊。

  「大官人真覺得金人很快就來?」

  柴進點頭道:「他趙桓一次就給了無數金銀財寶,又讓金人知道了他們居然如此軟弱,你們說如果太原破了,他們能忍住不來麼?」

  眾人皆是點頭。

  柴進神色一凜:「這次若來,就不能讓他們再回去!」

  所有人一聽這話,震驚之餘皆是心頭大喜。

  齊齊躬身喊道:「謹遵哥哥將令!」

  ……

  天下因為柴進而改變了棋局,可有些事情它卻總會發生。

  在皇帝趙桓被逼下旨同意救援三鎮,收復雁門關後,种師中領軍赴中山、河間,姚古領軍救太原。開始還一番風順,由先鋒武功大夫張俊與殺熊嶺,打敗了金人,並奪回了幾處被金人順便占據的州府。

  可等他們的哨探帶回消息,以為金人北撤之時,卻不想中了完顏宗翰的奸計,而姚古又一直未能按約定前來,故而种師中被人堵在山西榆次,最後拼到親軍盡死也沒有人後退一步。他們扞衛了最後的西軍榮光,可是聞名天下的種家,從此再無良將!

  而种師中戰死所帶來的影響直接讓西軍上下失了方寸,被完顏宗翰領軍殺得大敗,最後皇帝趙桓震怒,將沒有戰敗逃回的姚古等人一律罷官問罪,而孫傅等人也趁機落井下石,以「專主戰義,喪師誤國」的罪名,將李綱等上書救援三鎮的大臣,貶去夔州等偏遠之地……

  從此京城勤王之兵盡殤,忠貞之士盡皆離朝。

  ……

  大宋靖康元年九月,太原城。

  張孝純原本一張儒雅白皙的臉現在也變得烏黑,他本是個注重官員儀態的人,可現在卻什麼都在意了。

  太原被圍兩百四十多天,城中軍民死傷無數,而糧草早已斷絕。

  他們沒糧了殺馬,沒馬了吃草,吃死去百姓的屍體。

  可是如果連這些都沒有了怎麼辦?

  如今的太原,早就如地獄一般可怖,沖天的惡臭環繞鼻尖,人餓得模糊了好像都能看見無數不甘心的死去陰靈,在他們眼前晃動。

  有的士卒百姓受不了了,瘋的瘋,死的死,可最後都被活著的人吃得乾乾淨淨。

  張孝純早就哭得沒有了眼淚,他覺得自己是罪人,他覺得是因為自己的決定讓城中百姓受了如此磨難。仟仟尛哾

  可是他真錯了麼?

  一個民族如果皆為了活命而卑躬屈膝,這個民族還有沒有必要存在?

  提起自己的佩劍緩緩走上城樓,站在已經幾天幾夜未曾歇息的王稟身側,淡淡說道:「天就要亮了。」

  王稟沒有看他,轉過頭看了看四周越來越少的百姓和士卒,忽然笑道:「你說太原城中這十幾萬英靈,能喚醒這個軟弱的天下嗎?」

  「你覺得呢?」

  張孝純用已經破敗不堪的衣裳擦拭著寶劍,現在的他們在這地獄之中熬了兩百多天,早已經看透了生死。他唯一覺得對不住的就是那些甘願隨他們一起奔赴國難的百姓。

  忽然,一縷陽光照進上了二人的臉,照進了已經沒有活物的太原城中。

  而不遠處早就蓄勢待發的金人,已經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王稟用鐵槍直起身子,嘶聲吼道:「兄弟們。」

  所有的人跟著站起身,看著遠處呼嘯而來金人一臉坦然。

  突然,王稟和張孝純帶頭長嘯,身旁士卒百姓跟著狂吼,用他們最後的力量,用他們赤紅的眼睛,用他們早已經快要流乾的熱血去怒吼。

  他們在向金人證明這裡沒有懦夫,這裡也不是任賊人索取,任人欺凌的羔羊!

  ……

  太原被圍兩百多天,軍民盡死的消息很快傳遍天下。

  而山東各州各縣,早就因為梁山的耳濡目染,和柴進的有意引導下生起的尚武忠義之風,使得所有黎民百姓個個悲傷。

  幾天之內,山東各地人人手系白紗,點香燒紙祭奠英靈。而梁山「英烈祠」內第一次供奉上了一塊非梁山英靈的靈位,以祭王稟、張孝純等十餘萬軍民忠義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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