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這位老大人雖然性子急躁了些,可卻也是難得的血性漢子。」
送走了宗澤,朱貴輕聲嘆道。
柴進聞言,只是微微一笑。
中原最重儒風,可更重的何嘗不是氣節與風骨。正因為有很多如他一般的人存在,這片土地才會在面對無數磨難後,依然矗立世間,生生不息……
「快過年了,把兄弟們都召回來熱鬧熱鬧吧?」韓滔忽然開口說道:「現在各軍都在水泊外駐紮,山寨里可比以前冷清多了。」
柴進笑著點頭道:「通知各軍留下一個將領,其餘人皆可回山。」
心中一嘆:現在近一點還好招呼,若是以後,怕是想聚在一起都難了。
……
……
東京城內的一座小院內,因勤王有功,又得官家喜愛的秦會之,將一封還未看過的書信,隨手丟進了紙簍里。
一直在旁陪伴的少年名喚秦熺,原本是秦檜兄長之子,只因家兄早亡,而秦檜之妻又一直沒有生養,便領在了家裡。
「父親為何一直不願回宋公明的書信?」
秦檜微微一笑,說道:「蔡太師不喜他是一山野草寇,我若與他交往太密,難免招其厭惡。」
秦熺不解的問道:「可如今宋江也已經是一方團練使,這樣是否太過交惡了,畢竟也算是同朝為官……」
秦檜讓他在身邊坐了,耐心的說道:「你要記住,武人永遠只是咱們手中的一把劍,用時可取,無用時該棄就要棄。蔡太師已經暗示為父多次,我若仍與他來往,便是自找沒趣了。孰輕孰重?」
秦熺連忙點頭應是。
「不過蔡太師這艘船,咱們也坐不了多久了!」
秦熺畢竟年少,聞言不禁大驚失色。
「蔡太師乃文官之首,更得官家看重,您為何如此說?」
秦檜自己沒有兒子,早把他當成秦家的未來,所以更要悉心教導。
「他蔡太師雖然位高權重,可畢竟年過七十有餘,還能活幾天?」秦檜柔聲說道:「在這朝堂之中,眼光更要看得長遠,不然將來惹禍上身,想救都來不及了。」
「可是他兒子蔡攸也是位高權重之人啊,現在更是同童樞密一道領軍北伐,將來說不定又是另一個太師……」
秦檜聞言微微一笑。
「現在你還不懂,可是你要記住,在這大宋朝堂不光要看得遠,還要冷血。父子又如何,將來說不定太師出事,第一個明哲保身的就是他的這個好兒子!」
秦熺一時半會消化不了這些事,可卻已經把他說的話深深的記在了心裡。
……
平靜的日子,時光總是過得飛快。
山東各地安安穩穩的過完年,直到宣和五年春。
幾封急信擺在了柴進案頭。
「蘇杭應奉局重開,江南百姓怨聲載道,可卻無人再敢反抗,皇帝欲重運花石綱……」
「遼國皇帝耶律延禧,領殘軍出夾山反攻西京道……」
「童貫被遼國大將耶律大石領軍偷襲,死傷數萬退回雄州,遣使往金國求助,卻被金人新帝完顏吳乞買直斥背信棄義,首鼠兩端……」
柴進看完心頭不禁暗笑,看來當日欒廷玉把書信射進豐州城後,是幫忙把消息傳到金人耳朵里去了。
這書信雖然是假的,而金人或許也用得著你童貫幫忙牽制燕京兵馬,可怕是也要花一番功夫解釋了。
「大官人,這北邊打得熱火朝天,咱們是不是也該做點什麼?」李助笑道:「要不大家也太閒了點!」
柴進聞言微微點頭。
「他趙佶不是打算重運花石綱麼,咱們也可以去江南招攬些百姓了。」柴進笑道:「江南多工匠,很多正是山東所缺之人,我可是巴不得多來點。」
對著幾位軍師招招手,邊走邊道:「咱們一起去看看孟康把那投石車弄好沒有。」
一行人出了聚義廳值房,走到了孟康的船坊。
雖然此地主要是為了製造戰船,可裡頭卻是有很多各類工匠,畢竟都屬於魯班門下的,為了方便起見,都安排在了一起。
見柴進與幾位軍師都過來,孟康和陶宗旺還有不投山的葉春皆連忙出來迎接。
「葉掌柜,您那海鰍船現在是水軍最搶手的貨了,可得多造些才好。」
葉春哈哈一笑,忙拱手道:「小人也想快些,可這慢工出細活,真急不來。」
柴進又問孟康道:「那投石車折騰得怎麼樣了?」
孟康無奈搖頭道:「小弟怕是要有負哥哥所託了。想了很多辦法,可還是最多弄些不大不小的石塊,若是太重,根本投不出去……」
柴進聞言倒是沒有多少失望。他本就是想起一百多年後,那位統一草原的鐵木真弄出來的回回炮,可以裝填數百斤的巨石,自己也想試著折騰折騰。
現在既然一時半會想不到辦法卻也不急,誰知道鐵木真是怎麼碰上那位回人工匠的,被他造出這麼個玩意,可是讓南宋的守城官兵吃了大虧。
「不急,慢慢來。」柴進笑道:「現在也開春了,安排兄弟們去各地多挖些水井溝渠,製造些水車等物,好過將來有事又忙不過來。」
陶宗旺三人連忙領命。
葉春不禁讚嘆道:「也就寨主您看重我們這些下等人物……」
柴進連忙揮手打斷道:「古人常說天生我材必有用,可不是光指讀書人的。沒有諸位的心靈手巧,何來的戰船、房屋?大家切莫自謙!」
話剛說完,柴進卻見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正自躲在角落裡偷偷往這邊瞧,不禁笑著問道:「這時文斌不是一直跟著皇甫先生養馬麼,怎麼跑你們這來了?」
孟康聞言輕笑道:「那些官員現在都被山寨重新做了安排,只剩下這位鄆城縣令,前些日子皇甫先生說現在馬圈沒事,便把他領咱們這幫忙來了。」
陶宗旺小聲問道:「要不要把他叫過來,讓您見見?」
柴進微微搖頭,這傢伙以前在鄆城縣沒幹啥好事,還為了救宋江把個唐牛兒拿來頂罪。現在被抓上山來,整日叫苦連天就沒消停過,若是就這麼把他放下去做官,自己可沒那麼好心。
「若是毫無悔改之心,就讓他跟著你們吧,累死了活該!」
……
天明不久的東京城,早就是車水馬龍,那一陣陣熱鬧的叫賣聲更是此起彼伏,百姓們好像沒有人在意大宋軍隊剛在北邊吃了敗仗,該吃的吃得香甜,該玩的玩得熱鬧。
石秀領著鄆哥兒出了「念仙樓」,便聽到不遠處有叫賣炊餅的。
「二掌柜,也不曉得這人做的,有沒有武家大郎的手藝好。」
石秀見他一臉思念的模樣,知道鄆哥兒和武松的兄長關係要好,微微點頭道:「多拿兩個,讓我也嘗嘗。」
鄆哥聞言連忙鑽過人群走到攤前,又與那賣餅的老漢客氣交談一陣,就像當年陪著武大郎溜街串巷一般。
最後拿了五六個熱騰騰的燒餅付了銀錢,不想剛剛轉身,只覺一股巨力襲來,瘦小的身子不自覺的往旁邊一倒,而那燒餅更是一下沒拿住,皆掉落在地上。
鄆哥正自想念著武大郎,現在燒餅也掉了,心中只覺有氣,爬起身正欲開罵,卻見身後一個身高八尺有餘,長得黑頭黑臉虎背熊腰的大漢,正自愣愣的看著自己。
「小哥,對不住,某並非故意……」那漢子反應過來,連忙致歉道。
鄆哥兒看著他這身板,氣勢早就弱了一半,可他也是窮苦人出身,最見不得糟蹋糧食。
「撞一下倒沒什麼,可是這燒餅你總得賠吧?」
那大漢眼神一暗,粗壯的手指捏著破敗的衣角很是為難。
鄆哥兒跟著樂和與石秀很久,迎來送往眼力功夫自然極好,見他模樣便知應當是沒有銀錢在身的,嘆了口氣,蹲下把地上的燒餅撿起來,吹了下灰塵,又拿衣服擦了擦便一口咬了下去,邊吃邊說道:「唉,算我倒霉,你走吧。」
那大漢很是不解的看著這個年輕人,身上那衣服怕是都能買一籠燒餅了,居然這般愛惜,不覺心裡多了一些欽佩。
見其要走,連忙拱手致歉。
「好漢還請留步。」
卻是一直在前頭注視著這邊的石秀慢慢走了過來。他是習武之人,又從小在街頭廝鬥,一眼便看出這漢子的不凡來。
「某不過是個鄉下野人,當不得掌柜如此稱呼,敢問您有何事?」
那漢子見石秀年紀雖輕,卻衣裳華麗極有氣派,連忙拱手詢問。
石秀看他雖然模樣長得粗魯,可卻談吐清晰,而那手指上布滿老繭,一看便知是常年練武拉弓磨出來的。突然想起北地兵敗,朝廷下令各地徵召百姓投軍,不禁問道:
「好漢模樣非凡,還未請教名姓,是否也是來禁軍應徵的麼?」
那漢子聞言不禁有些驚訝,想不到此人這般毒辣的眼睛。
連忙道:「小人魯縣牛皋,常年在鄉野砍柴打獵為生……聽聞官府募兵便想來討口飯吃。」
旁邊的鄆哥兒不禁笑道:「你魯縣應當也在徵召士卒,為何卻跑東京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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