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成校園的大院子隔壁,有一個小院子,正是馮永等人在南鄉的住所。
「弟子見過先生。」
待馮永一行人在大廳里坐下,一大一小的兩個小郎君便走上前來,向著馮永行禮。
大的是魏容,小的是傅僉。
「嗯,」馮永應了一聲,仔細地看了看傅僉。
流芳後世的傅僉如今還是一個小屁孩,只見他得了馮永的回應,起身後也正好奇而帶著些小心地看向馮永。
旁邊的魏容遞過來一碗水,傅僉接過來,走上前奉給馮永,「請先生喝水。」
「好。」
馮永接過來,喝了一口,這才把水碗放下。
傅僉看著馮永喝了水,繃得緊緊地心情這才放鬆下來。
雖然知道馮郎君答應了收自己當弟子,可是沒有得到當面的親口承諾,這事一日就沒有定下來。
如今看到先生願意接過自己端上來的水喝下去,就說明兩人的師徒名分已定,他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傅僉。」
「弟子在。」
傅僉聲音稚嫩地回道。
「這些日子,在南鄉還習慣嗎?」
「謝過先生關心,雖然這裡有很多和錦城有不同的地方,可是弟子一直在努力學習。」
馮永笑著說道,「那就是還沒習慣。」
傅僉神色有些微微發紅,低下頭說道,「不敢瞞先生,是有點不習慣。」
「哪裡不習慣?是吃不慣還是住不慣?」
「都不是。」傅僉抬起頭,搖了搖頭,說道,「先生,只是弟子發現這裡有很多事情和錦城不一樣,看不懂,所以不習慣。」
「你如今也算是我的弟子。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有什麼事不明白,說說看。」
「先生,為什麼在這裡,有些人可以進學堂,而有些人不能進呢?弟子也曾和那些學堂外邊的人說過話,發現學堂里的人在沒進來之前,和他們都是一樣的。」
三歲看大,七歲看老。
傅僉問出這個問題,馮永就知道,他之所以以後被蔣舒騙,不是沒有原因的——性子太耿直了。
「好,今日我就給你說說為什麼。就算我給你教的第一堂課吧。」
「弟子恭聽先生教誨。」
傅僉連忙肅手垂道。
「不必這么正式,在我這裡,沒有那麼多規矩。」
馮永擺擺手,靠上椅背,「我教給你的第一堂課,就是人心。」
「人心難測,更是貪而不足。我今日便與你說個故事,叫斗米養恩,石米養仇。」
「古時有一富一貧比領而居,有一年老天降了災禍,貧者顆粒無收,只能等著餓死。富者因家中有餘糧,就給貧者送去一升米救了急。」
「於是貧者一家都把富者當成了救命恩人。等最難的時候熬了過去,貧者前去道謝。兩人閒談之下,貧者無意中說自家明年的糧種還未有著落。」
「富者得了貧者的道謝,高興之下,又送了一斗米給貧者。」
「誰知貧者把米拿回家,家裡人卻說富人既然這般富有,為何不能再多給一些?這一斗米又不夠明年種地所用。」
「此話傳到了富者耳中,富者自是生氣,心想著我送白白送你這般多的糧食,反而遭到埋怨,當不是人子。於是兩家交惡,老死不相往來。」
馮永說完,停了一會,這才繼續說道,「從此事中我們就可以看出,你若是在他人最困難的時候拉他一把,他會感激你。」
「但若是你一直無由地幫他,他就會越來越貪心,甚至把這事當成理所當然。如果有朝一日你對他的幫助沒有滿足他的貪慾,那麼他反而會忌恨你。」
「這就是人心,也是人性。」
「所以漢人也好,胡人也好,我們在他們快要餓死凍死的時候,可以幫他們一把,但等他們緩過來的時候,如果他們還想要更好的東西,就讓自己去努力。懂了嗎?」
全大廳的人都靜悄悄地,連大喘氣都沒有。
趙廣等人心裡掀起驚濤駭浪,都在暗暗想道,兄長,這是在教屠龍之術嗎?
傅僉這小娃兒,何德何能,竟然能讓兄長如此另眼相看?
「先生的意思是,那些人之所以沒能進學堂,是因為他們還不夠努力嗎?」
「不是他們,是他們的父母還不夠努力。我定下他們進入學堂的要求,一般人只要認真努力,都是可以達到的,就看他們的父母願不願意而已。」
傅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現在想不明白不要緊,你只要記住今天我講的話,以後見得多了,就明白了。」
馮永摸了摸虎頭虎腦的傅僉,笑著說道。
「是,先生。」
「入了我門下,想要學師門所學,那就得先打好基礎。那拼音,就是識字的根本。而算學,則是最基本要求。拼音與識字,跟著你師兄學,算學跟著阿梅學。」
魏容識字很快,是人才。
阿梅學東西最快,是天才。
「是梅師母嗎?」
傅僉問了一句。
梅……師母?
馮土鱉愕然。
然後情不自禁地轉過頭看了一眼阿梅,這丫頭,什麼時候有了這個稱號?
站在側身後的阿梅臉上微微一紅,低下頭去,不敢看馮永。
馮土鱉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關姬,關姬微不可見地瞥過來一眼。
求生欲極為強烈的馮土鱉腦子急轉,當下馬上一本正經糾正傅僉的童言無忌,「剛才我教你的,你都忘了?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
「能教你學問的人,都算是你的先生,所以你要叫梅先生!」
「是,弟子謹遵先生教誨。」
「不管你以後想要學文還是習武,識字和最基本的算學,都要學好,這是我們師門中的規矩。」
馮永沒讓傅僉開口繼續這個問題,「要想習武,就去找那位最好看的關娘子,她的武藝可厲害了,記得要叫關先生。」
馮土鱉小小地拍了一下關姬的馬屁,然後又指了指趙廣,說道,「找那個趙郎君也可以,他的射箭很厲害。」
「是。」
傅僉一一應下,看著馮永,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問題?」
「那先生,要教弟子什麼?」
「我啊?別人解答不了你的問題,你可以來問我。或者等你學會了基礎,想通了自己究竟要學什麼,可以來告訴我。」
「弟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