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排著許多案幾和凳子。
裡面值日的幾個孩童忙忙碌碌,正在每個案几上面擺好今日的早食。
進入食堂的孩童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端端正正地坐好,安安靜靜的也不說話。
等所有人都坐好後,這才有老卒喊了一聲,「開食。」
食堂里立刻就響起了呼嚕呼嚕的喝湯聲,叮叮鐺鐺的碗筷碰撞聲,還有努力的咀嚼吞咽聲……
吃著吃著,大概是同坐在同一個案几上的人把飯食搶多了些,就有人低聲地說了一聲,「這個留給我……」
話還沒說完,老卒就大喝一聲,「吃食的時候不許說話,不知道規矩嗎?誰再出聲就給老子滾出去!」
嚇得食堂里的咀嚼聲都低了下去。
全食堂的孩童,就魏容和傅僉兩人占了一個案幾,他們的飯食是一模一樣的兩份,不像是其他的孩童,是四個人坐一個案幾,一起吃同樣的飯食。
漢代的分食制,那是對有條件的人家來說的。
禮不下庶人,黔首奴僕等人的孩童,有吃的就不錯了,要什麼禮儀?
就算是要禮儀,那也是馮土鱉自己制定的禮儀。
食堂里的飯香飄出了院子,更是讓在院子外面還留戀不去的孩童直流口水。
「阿木,你的孩子,還不能進學堂嗎?」
匆匆路過學堂準備去紡織工坊上工的胡女,看到正徘徊在學堂外面不肯走的孩童里,有同伴的孩子,不禁問了一句。
「現在不行,不過就快了。」
阿木的臉上有些愧色,「大人走之前,我織布的手藝還不是很熟練,達不到讓孩子進學堂的要求。不過現在應該可以了。等下一批學堂再招娃兒的時候,我想我的兒郎就可以進去了。」
「要是我們的男人還在就好了,聽說有幾個娃兒,因為他們的阿爸跟著大人去了外邊,可以直接上學堂。」
說到這裡,幾人的臉上都露出些許的嚮往,然後又有些許的悲傷。
「我們族裡大多女人都沒男人,去年的時候,都被北邊來的強盜給殺死了。」
「你聽說了嗎?那個美思子,好像有人看上她了。」
「人家叫鄧思,不叫美思子。」
「那是她好命,竟然能取個漢人的名,還第一個上了戶籍,現在又有漢人看上她了。她這算是熬出頭了,要是也有漢家郎看上我就好了。」
幾個婦人在一起,說著說著,連葷素也不忌了。
剛才的那些許悲傷,很快就被拋在腦後。
胡人的男人,多是不長命,胡女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
就在這時,只見迎面過來一行人,步伐匆匆,南鄉縣如今最大的幾個人物,李縣令,黃縣尉,梅夫人,皆在那一行人中。
這一下把那幾個胡女嚇得夠嗆,連忙垂首退到路過,不敢抬頭。
李球等人帶著一陣風過去,根本沒人在意站在路邊的那幾個胡女。
「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待李球一行人走遠了,這才有人低聲說了一句。
「呸!好好的能出什麼事?」
當場就有人反駁道,「嘴裡吃羊糞蛋子是不是?胡說些什麼?」
這才過了幾天的好日子,你就見不得安生?
被罵的人知道自己也說錯了話,當下輕輕拍了自己一巴掌,「錯了錯了,說錯了。」
李球一行人到了路口,還沒等多久,就看遠處出現了一個隊伍,正緩緩向這邊行來。
隊伍前頭還有一人騎著快馬,正在迅速接近。
「哈哈哈,信厚別來無恙?」
趙廣第一個跑到跟前,猛一拉韁繩,馬兒便「希聿聿」揚起前蹄,然後重重跺下。
「義文多日不見,這騎術當真是日見精進。」
李球感受著那戰馬的強大壓迫感,面不改色地拱拱手,從容說道。
「那是,好歹我也是帶著兵卒深入好魏賊之地呢!」
趙廣得意洋洋地說著,翻身下馬。
當初李遺推薦李球當南鄉縣縣令,趙廣和王訓在去陽安關之前,也是見過面的。
「此番義文可是遂了心意,可還爽快?」
李球眼中帶著些許的羨慕,問道。
大丈夫建功立業,正當此時。
這趙二郎,得了兄長的提攜,如今別人稱他一句少年才俊,那也是當得起了。
「爽快,自然是爽快。」
趙廣又是哈哈一笑,拍了拍馬匹,「信厚也不用這般羨慕我,兄長此番去了沮縣,可是得了十來匹好馬,說是回來分與大夥呢。」
「你這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是不是?信不信我再抽你一頓?莫要再在信厚面前炫耀!」
馮永此時終於趕到,看到趙廣正得意洋洋地在說他在陰平的事情,當下喝罵了一聲。
聽了馮永這話,趙廣縮了縮脖子,有些委屈地轉過頭,「兄長,這等事情,就不要再眾人面前提了吧?」
知道事情根源的關姬和王訓皆是會意一笑。
「見過兄長。」
「自家兄弟,何須多禮。」
馮永翻身下馬,扶住李球,問道,「信厚可還安好?」
「謝兄長關心,安好。」
「南鄉可安好?」
「回兄長,一切安好。」
「好就好,那就好,辛苦信厚了。」
「分內之事,何來辛苦一說。」
李球與眾人見禮完畢,側過身,把黃崇介紹給眾人,「兄長,這位便是南鄉縣新上任的縣尉,黃意致。」
「崇見過馮郎君,見過諸位郎君。」
黃崇連忙行禮。
「黃縣尉看起來還沒我大吧?」
馮永扶起黃崇,仔細端詳了一下,笑問道。
「回馮郎君,崇今年十五歲半。」
「得,看來黃縣尉是我們這裡年紀最小的,」馮永說著,點了點趙廣,「你從此以後就再不是最小了,可不要欺負人家。」
眾人聽了,皆是哈哈大笑。
簡單敘舊完畢,眾人便擁著馮永向著紡織工坊走去。
「那李家六房的兩人,還沒走?」
不經意間,馮永看到那邊的地頭站著一位婀娜裊裊的女子,正向這邊看來。
當她看到馮永看過去,微微蹲下福了福,算是見了禮。
雖然僅僅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能流露出輕雲遮月的韻味。
「還沒呢。前兩日還過來問了,兄長何時回來,也不知找兄長是不是有事。」
李球笑了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