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是何地?」
張苞手拿環首刀,身著破損鐵甲,多日來在山林里鑽來鑽去,臉上也生了一層厚厚的污垢,但配上他壯碩的身形,還是讓他平添了幾分兇惡,變得比賨人還像賨人了。
「前面二十里,便是宕渠城寨了,此地向左三里,名曰雙角山,有一支千人賨人部落居住。」
宕渠為賨人所居之地,是故其名從賨人溶岩洞穴和傍渠江之水結廬而居而來。
『宕,洞屋也。渠,水所居。』
「若是要捕奴,現在去宕渠城寨最是合適,前些日子,兩位七姓夷王爭鬥,最後那七姓夷王度夷戰敗,其族人,原本是要被殺的,聽聞漢人會買奴隸之後,便將其囚禁起來了,便等著漢人前去買奴隸。」
給張苞充作嚮導的,是一個老得只剩下一顆牙的老賨人,他面黃肌瘦,活脫脫的像一個骷髏似的,但那雙眼睛卻是很明亮,身子骨更是硬朗,不似看上去那般柔弱。
當然
若是你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雙手之間的老繭,那是厚厚的,腰間綁的彎刀,向你昭示他並非是好欺負的。
老鴉兒,可是方圓數十里內最好的獵人,對地形熟悉,也是張苞選其做嚮導的原因。
「去宕渠,現在還不是時候,去雙角山看看。」
宕渠確實有許多奴隸可以買。
實際上,漢人要買奴隸的消息,還是他放出去的,不然的話,那七姓夷王度夷的部眾,怕是被殺完了。
蠻夷之所以稱之為蠻夷,便是他們還未開化,禮儀制度什麼的,都非常的落後,血腥,混亂。
譬如這兩方爭鬥,敗者俘虜,居然是要全部殺死的,只留下女眷。
當真是不知道勞動力的重要性。
白白殺了,豈不是浪費了?
是故在從度夷口中知曉他戰敗還存有一部份兵卒未被殺害的時候,張苞當即放出風聲出去。
也算是度夷為他做出的微不足道的貢獻之一了。
不過,除了這殺俘之外,賨人還有人祭的習慣。
不管是賨人貴胄死了,還是祭天儀式,都會用到大量的百姓前來血祭。
未開化如此,張苞一路深入,也算是領略到了。
「錢人既然是來買奴隸的,自然去宕渠好,那雙角山乃是一賨邑君主持,名曰角牛,脾氣暴躁,勇武無比,對漢人捕奴隊一向是見到就殺的,不少漢人捕奴隊,便沒在了雙角山了。」
這老鴉兒稱張苞為錢人,自然是因為張苞給了他很多錢財,充當嚮導之費。
所謂錢是大老爺,對於顧客,這老鴉兒一律稱之為錢人。
對於這個消息,張苞自然也是提前知曉了的。
「此番我前來,便是要將這雙角山吃下去!」
區區賨邑君,不過千人部落之首,手底下也就百餘人最多,敢成為我漢人捕奴隊的攔路石?
看我張苞破不破你就完事了。
「那角牛號稱賨人勇士,手下雖然只有兵丁兩百餘人,但其勇武,便是七姓夷王見到了,也要禮讓三分,不敢與之匹敵。」
區區蠻夷,算得了什麼?
「往雙角山去!」
張苞沒有逼逼太多,這遇到了,自然也就知道對面是幾斤幾兩了。
那老鴉兒見此,也就不多說了,他拿人錢財,提醒上兩句,既然錢人不聽,那也沒有繼續說廢話了。
反正就算是打起來了,他也能保命。
在這片山林之中,他老鴉兒,就是一條抓不到的滑膩老泥鰍。
張苞邊走,心中邊在思索局勢。
前些年賨人七姓夷王朴胡、賨邑侯杜濩率賨民投降曹操。
漢中之戰後被曹操戰敗,隨將被遷走三、四萬賨人安置在略陽、隴縣一帶。
後來,劉備與曹操再打了一次漢中之戰,曹操戰敗。
雖然巴郡還是被遷走了不少人,但卻也從曹魏手上搶回了不少人。
而且曹操遷走的賨人大部分是漢化程度深的賨人,同時七姓夷王遷走一個之後,賨人地區存在著權利真空,原本賨人脆弱的平衡被打破,遂使其生亂。
七姓夷王度夷之所以會戰敗,成為喪家之犬,也跟此有關。
目前大漢巴西郡能夠管轄的不過是縣中及附近渠江流域漢人、漢化賨人。
換句話說,平原地區的賨人能管理,但山裡面的,就不行了。
像是宕渠城寨。
便是外面賨人打生打死,裡面駐守著的漢軍都充耳不聞,你打你的,我睡我睡的,你我兩不相犯。
盛夏天氣的丘壑間,張苞一行人步行於山道,漫山遍野的樹木上知了之聲絡繹不絕。
老鴉兒不愧是方圓百里內的嚮導,選出來的路僻靜深幽,而且還能避開獵人放置的陷阱,雙角山賨人部落的一個人都沒有遇到過。
「前面便是了雙角山了。」
老鴉兒提醒道。
雙角山之所以稱之為雙角山,便是有兩個小山丘堆在一起,形似牛角,故而得名。
山路崎嶇,樹木茂盛,便是正午時分,陽光都透不入幾分。
「你去誘敵,言之我將在雙角山部落賣十個少女奴隸,引那角牛出來。」
「諾!」
當即,此人便提著圓盾,手握環首刀便走出去了。
雙角山部落沒有城寨,甚至連圍牆都沒有。
當張苞隨從進入賨人視線的時候,那些賨人一個個都警惕起來了。
實在是最近這段時間,漢人捕奴隊猖獗,雙角山部落已經有數十個族人被掠了。
角牛之所以見到漢人捕奴隊便殺,那是氣急敗壞所造成的。
「你是何人?來此作甚?」
這幾日,角牛一日不敢鬆懈,時時提著把部落恆久流傳的鐵斧頭巡視周遭。
在見到這張苞隨從的時候,他當即就警惕起來了,招呼著幾個弟兄,便靠了上去。
「我家主人說了,要買十個少女奴隸,一個人三百錢,如何?」
買奴隸?
三百錢?
這身高九尺,活脫脫一個小巨人的角牛鼻孔中噴出粗氣,當即吼道:「漢人捕奴隊,死!」
那漢人隨從見此,當即腳底抹油,朝著預定路線退去。
賨邑君角牛見此,哪敢饒了他?
當即揮舞著鐵斧,呀呀呀的衝上去去,要將張苞隨從斬成兩截。
兩方,你追,他逃,他插翅難飛。
然而,在沖入山林之後,角牛看見越來越近的可惡的漢人螞蟻,剛想揮動鐵斧的時候,腳下突然一緊,接著整個人旋轉了一百八十度,被吊到天上去了。
「誰在暗算我?」
角牛彎腰要用鐵斧斬斷繩索,而在這個時候,手持環首刀的張苞眼疾手快,腳下更是像踩了風火輪一般,飛速上前,只聽見噗呲劃拉一聲,原本叫叫嚷嚷的角牛安靜下來了。
他整個頭顱都被斬了下來,血水就像是泉口的水一般,噴涌而出。
自然不能再說話了。
「這」
老鴉兒愣住了。
堂堂賨人遠近聞名的勇士,雙角山部落的賨邑君角牛,就這樣死了?
「不過如此。」
張苞不屑的嗤笑一聲。
所謂的賨人勇士,在他面前,不過草芥耳!
板楯蠻,板楯蠻。
說是勇武,但在一漢當五胡的時代,又有誰比得上漢人勇猛的呢?
「蠻酋已死,隨我殺破雙角山部落,抓奴隸!」
深入蠻地多日,該了解的,張苞已經都了解了。
在知曉劉禪可能已經到了閬中之後,張苞也已經有了歸意了。
雖然度夷這個好機會被他浪費掉了,但既然殿下來了,這巴地之事,還不是手到擒來?
賨邑君角牛一死,雙角山部落士氣頓失,張苞手下雖然只有百人,但每一個都是軍中驍勇,各個以一當十,那是沒有問題的。
再換算成一漢當五胡,這一百人就可以當做五千人。
收拾個小小賨人部落,那還不容易?
於是乎。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張苞與隨從一百人手起刀落,幾乎沒有多少損失,便將雙角山部落拿下了。
「健壯男丁一百五十一人,女眷四百六十七人。」
雖然張苞的刀快,但這賨人跑起來,腿腳也是不慢的。
最終也只抓到了六百多人而已。
但想一想,這六百多人要是能賣到成都去,那便是數千萬錢!
不過
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這六百多人裡面,老弱太多,畢竟跑得快的,張苞還真抓不住了,故此這些人的價值就不會太高。
其次送到成都,一路損耗,怕又是要折損不少人。
但不管怎麼說,上千萬錢的收益,那還是有的。
難怪那些勛貴願意出資搞這捕奴隊。
這一趟下來,白賺了千萬錢,有那麼一刻,張苞都想下海了。
當然,下海是不可能下海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下海的。
他轉念一想,也就將這不切實際的想法拋掉了。
區區錢帛,在有了權勢之後,還不是手到擒來?
只千萬錢,你張苞就站不住腳了?
況且
他今日的戰果,其他人要想效仿,可沒有那麼容易。
這賨邑君角牛沒那麼好殺,而那些捕奴隊,也沒有似他手下這百人如此精銳。
不然在巴地的捕奴隊情況,就不會如此糟糕了。
捕奴隊便是殺破了一個部落,損失肯定不小,抓到的人肯定不多,綜合上來,反倒賺不了多少。
想要像張苞這般,那沒有幾支捕奴隊做得到。
「回閬中!」
以這六百人給殿下做賀禮,想必自己也能少些責罰了。
張苞如是想到。
閬中。
劉禪在十日的時間裡面,漸漸適應了閬中的水土。
這一點,其實是非常重要的,若是身體水土不服,小命都有可能丟掉的。
在收得閬中兵權,知曉閬中守軍的底細之後,劉禪當即派人去搜尋賨人線索。
這不,很快便找尋到了七姓夷王度夷的消息。
七姓夷王度夷帶著五百人離開了閬中,便到宕渠與漢昌之間來回奔走,可惜那些賨邑侯賨邑君都是聰明人,在宕渠夷王爭鬥中,度夷敗下陣來,只剩下五百人的七姓夷王,又如何值得效忠?
來回碰壁,原本的五百人,也逃得只剩下三百人了。
再這樣下去,他度夷的人頭,說不定要不保了。
「派人與這度夷接觸,言之原本的三個條件暫且不論,可以放給他兵權,助他一統賨人部落!」
對於不同的人,策略就要顯得靈活了。
像是張苞那種過於強硬手段,對於那些膽子小的,胸無大志的蠻夷來說,或許適用。
但是對於度夷這種還有些遠大志向抱負的七姓夷王,那就要用懷柔之策了。
不過
我給你兵權,這兵權,你自己握得住嗎?
成了我劉禪盤中之菜,我有一百種方法,能夠把你製得服服帖帖的。
記住,是一百種!
「諾!」
作為劉禪肚子裡面的蛔蟲,費禕當場就明白了劉禪的意思。
「臣下這便去安排。」
此事商定之後,劉禪也輕鬆了不少。
「間軍司可有消息?」
「魏國風平浪靜,倒是江東那邊,有些趣事。」
吳國太子孫登妄想脫離大漢掌控,然後被他派出去的刺客所刺,如今臥病在床,生死不知,這個消息,劉禪早就知道了。
用孫登攪動江東風雲,本就是劉禪提前制定好的計策。
「孫登雖病,可江東依舊平靜,倒是讓孤失望了。」
面對世家逼迫,孫權還能穩得下來,這倒是讓劉禪有些措不及防。
龜頭孫,太能忍了。
「孫權組建刺奸屯,由諸葛恪為第一任統領,其第一要刺殺的目標,便是殿下,所用的計策,是美人計,殿下一個月後要是見到美人,便要提防提防了。」
劉禪愣住了。
「哪裡來的消息?」
費禕眼睛閃了閃,說道:「吳王宮中的消息。」
吳王宮?
劉禪若有所思。
「那便有幾分真實性了,不過.想用美人計來殺我,這孫權,可是太小看人了?」
都一個多月了,劉禪未近女色,完全沒有任何不適。
反而覺得精神頭越來越好。
什麼美女?
什麼房事?
美女如枯骨,房事如雞肋。
我劉禪就想著打天下!
而費禕則是在一邊腹誹道:我倒是要看看,江東二喬來了,以殿下的性子,當真能忍住?
江東。
大江之上。
遊船遍地。
吳王王后步練師組織的女眷游江,很是壯觀。
遊船數百。
聲勢壯大。
就像是打仗了一般。
在最前頭的一艘兩層樓船之上,卻有兩個身著儒袍的女子皺眉嘆息。
這兩人皆是天下有數的美人,每一個都是身姿綽約,風韻猶存,我見猶憐。
正是大小喬。
「此去巴地,九死一生,姐姐苦啊!」
在聽聞要身侍漢太子劉禪,做江東西施之時,小喬還能保持鎮定,但馬上要被水匪劫掠,她心中卻是升起了一絲絲懼怕之意。
畢竟
又是被劫掠,又是要去異地,還要刺殺漢太子劉禪。
此行,註定是坎坷波折,十死無生的。
「想我徹兒,尚還未出嫁,便要失去娘了。」
大喬還算是鎮定,但她撫著小喬,嬌軀亦是微微的顫抖,或許便是她,都沒有感受到。
「唯死而已。」
說完,又是長嘆一聲。
「爭霸天下,要用女人來成事,就算能成,也不過是勾踐而已,而他連勾踐都不如!」
到此時,大喬倒是硬氣得敢罵人了。
「哎~」
小喬聽了,只得是雙眼緊閉,眼角蹚出一滴淚來,心中頗有些悽苦的想道:若是周郎在世,誰敢欺我孤兒寡女?
「娘,你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嗎?」
這一聲娘,讓小喬嬌軀一顫,連自己的害怕都忘了。
徹兒?
她怎麼在這?
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快讓她的女兒周徹,離開這艘樓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