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親王的臉刷一下就紅了。
這個問題倒不是羞恥,而是實在有些打臉。
在朝廷和皇帝,哪怕是他的眼裡,天下太平,四處繁榮。
時不時會有一些災害,但總體是蒸蒸日上的。
可沒想到就在天子腳下,這一兩百里的地方,居然發生著這樣的事情。
最為關鍵的事情是,這些事情隨便一調查就能調查到。
可來往奏摺,巡查使歷年查訪,卻是沒有一次提及。
這些人如此簡單就做到了欺上瞞下,蒙住了朝廷眼睛。
咬緊牙關,裕親王猛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這群畜生,居然敢做如此之事。」
「你別怕,明日就跟我們去兗州府衙門,我們替你鳴冤!」
店老闆一聽他們要去兗州府衙門,嚇得立馬又跪在了地上。
「大人,去不得,去不得啊!一旦去了衙門,那就真的是走進了一條絕路!」
「他們絕對不會留我們的小命的,大人去不得啊!」
衙門牌匾之上正大光明幾個字在此時顯得格外嘲諷。
官服按理來說,是解決百姓麻煩的地方。
百姓看待官府的時候,就算不會特別放鬆,至少也是會有安全感。
現在倒好,一提到兗州府衙門,這客棧老闆就像是驚弓之鳥一般,嚇得站不起來了。
他越是這樣,裕親王心裡就越是憤怒。
「你就放一萬個心,這件事交給我吧,等去了衙門,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們給你撐腰!」
裕親王那堅定的眼神,還有後面幾個侍衛不動如山的神態,似乎給了客棧老闆很大的信心。
一咬牙,客棧老闆站起身來。
「多謝諸位大人,我今夜便寫好狀紙,明日便跟諸位大人一同前去兗州府衙門!」
裕親王嘴角一樣,得意笑了起來,像是辦成了一件大事。
陳誠表情沒有變化,左右看了看,隨便抓起了客房木牌上的鑰匙。
到了晚上,陳誠坐在窗邊看著外面兗州府的街景。
雖說四處都有星星之火,但看起來卻是東一塊西一塊,沒有一點大型城市連成一片的感覺。
而且時不時就會經過的衛隊更是說明這座城池此刻處于禁嚴的狀態之中。
不管是來往旅客,還是住在這裡的百姓,亦或者他們。
此刻都有種熱鍋螞蟻的炙熱感。
就連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焦灼的味道。
「還好這幾天張俊賢在城外重點搜捕我們,沒有想著做他的生意,否則我們進城就被攔住了!」
「我在外面買了燒餅,各位先吃點吧!」
劉治將一麻袋的燒餅鋪在了桌子上。
這客棧之中是一點吃的沒有,還得劉治自己出去買。
裕親王很是好奇的拿起了一塊燒餅。
「這東西怎麼吃?沾著肉醬嗎?」
陳誠跟著抓起一塊燒餅,猛地啃了一口,隨後笑著問:「要不要我再給你端一盤鹿肉上來?」
意識到自己有點何不食肉糜,裕親王也不開腔,學著陳誠的摸樣啃了一口燒餅。
這一口下去,差點沒把隔夜飯都給吐出來。
「呸,呸,呸,這裡面怎麼還有沙子啊?這什麼情況啊?」
沙子?
陳誠又咬了一口燒餅嚼了嚼。
「這不是沙子,是麩糠。」
「什麼是麩糠?」裕親王一臉天真看向陳誠。
「穀物的顆,你吃的飯和面都是去殼之後製作的,麩糠就是被去下來的殼!」
說話間陳誠舉起了燒餅。
「這燒餅是白面做的,沒人會捨得在白面裡面摻麩糠,除非腦子不好使!」
說到這裡,陳誠微眯起了眼睛。
白面裡面有麩糠,那就只有一種情況。
為了增加重量和份量的賑災糧。
陳誠看向劉治。
後者眉頭緊鎖著說:「賑災糧的確很早就下來了,但是我從未接收過發放賑災糧的任務!」
米麵糧油都是朝廷專營,賣燒餅的攤販必然是從朝廷的檔口裡面買的白面。
但他沒想到這白面是已經被上面剝削過一次的賑災糧。
不對,不是沒想到,而是這件事他早就已經習以為常。
陳誠嚼著燒餅,無奈的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咱們這是在跟災民搶吃的啊!」
「我可去他媽的吧!」裕親王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侍衛見狀趕緊給他攔了下來,並開始檢查他的手有沒有受傷。
陳誠倒是沒有他那麼激動,反倒是在提醒他。
「注意一下體統!」
裕親王深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心中的戾氣。
「此時不嚴查,我絕無臉面再姓李!」
姓李?
劉治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看向幾人。
使勁咽了一口唾沫,劉治試探性的問道。
「您,您,您,您究竟是何身份?」
裕親王本不想現在公開身份,因為多少有點丟臉。
不過為了給劉治足夠的信心,裕親王還是開了口。
「當今聖上的親弟弟,你可以叫我裕王,也可以叫我裕親王!」
劉治撲騰一下跪在了地上。
「王,王,王爺?」
陳誠倒是沒想到,一個名號而已,居然給劉治嚇成這樣。
要知道劉治之前給陳誠留下的印象可是一塊絕對的硬骨頭。
硬骨頭也怕權勢的嗎?
看來有些東西真的是根深蒂固的!
裕親王將劉治扶了起來。
「此事我必然會嚴查,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特別是這朝廷的賑災糧,為何會在兗州府城中!」
劉治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連忙說。
「王爺有所不知,這兗州府就是巡查使衙門的第一條巡查路線,從兗州府往下,就是重點災區!」
「所以每一次的賑災調糧,或者安撫民情,都是從兗州府出發!」
裕親王越聽那是眉頭越緊。
合著從源頭就出現了問題唄?
陳誠將最後一點燒餅塞進嘴裡,一遍嚼著一邊說。
「今年我開通了兩條河渠,因為春季無雨,按理來說半年前奏報就已經送到了朝廷,朝廷必然也早有效應!」
「鬧到現在這一步,沿途官員估計多少都有點責任!」
一般大旱對應的就是蝗災,瘟疫等等自然災害。
這是最早在春天,最遲在夏天就肯定奏報了朝廷。
結果卻任由事態發展到了如今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