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一聽,臉色瞬間變得複雜起來,心裡直嘀咕:還要去啊?這雨哪怕是小了點,但外面泥濘不堪,走這一遭可不容易啊!
剛才還沒覺得,現在歇了會兒,雙腿就像是綁了沙袋一樣重。
但嚴大人的命令,他又怎敢不從?只好硬著頭皮,勉強應承下來,然後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艱難地走出了大堂。
嚴興望著小吏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滿地的泥水,隨即吩咐道:「來人,把地面再打掃一遍,大堂得保持乾淨。」
說完,他哼起了輕快的小調,目光穿過細雨濛濛的大堂,望向遠方,心中暗自得意:陳誠啊陳誠,你就等著瞧好吧,看本官如何讓你輸得徹底!
雨終於停歇,幾輛馬車迅速向良宵坊的方向疾馳而去。
陳誠和皇帝同坐一車,車廂內的氛圍顯得有點微妙和尷尬。
皇帝緊抿著嘴唇,目光不時投向窗外,仿佛在思考著什麼重大的事情,而陳誠則是一臉迷茫,對當前的狀況摸不著頭腦。
自從福祿寺那件事之後,他就再也沒特意去打聽良宵坊的消息了。
一來,他認為嚴興不足為慮;二來,他也沒心思去管那些與自己洛玉坊治理無關的事情。
好幾次,陳誠都想要和皇帝聊上兩句,緩解一下這沉悶的氣氛,但看到皇帝那嚴肅的表情,他還是把話咽了回去,生怕打擾到陛下的思緒。
而皇帝呢,他這一路都在琢磨著怎麼處置嚴興。
如果他沒有親眼見過洛玉坊的治理成效,也許對嚴興的處罰會輕一些,頂多就是訓斥幾句,因為天災無情,人也有難處。
但問題在於,他已經見識到洛玉坊的繁榮與秩序,相比之下,良宵坊的亂象就顯得格外刺眼。
這讓皇帝心裡的怒火非但沒有平息,而是越燒越旺。
馬車很快就靠近了良宵坊的地界。
只見外圍已經被人馬圍得密不透風,場面壯觀得讓陳誠不禁張大了嘴巴。
皇帝的馬車在人群中開闢出一條道路,直接開往官衙。
此時,嚴興正沉浸在書本的世界中,突然有小吏驚慌失措地闖進公房來報:「大人!出大事了!坊內突然來了大批人馬,還有幾輛馬車正朝我們這裡駛來!」
嚴興聞言,眉頭微皺,心中暗自疑惑:這些大批人馬是哪裡來的?難道是兵馬司的援軍?
然後,他輕輕抬眼,語氣淡然地問道:「來的是什麼人?」
小吏害怕地答道:「看起來像是廠衛的人,但其中有些面孔我不太熟悉。」
一聽到「廠衛」,嚴興心中不禁一動。
能調動廠衛的,除了陛下還能有誰?難道陛下如此看重這場賭鬥,竟親自駕臨良宵坊?
難道是聽了朝中同僚的讚譽,著急想來親眼看看自己的治理成果?
嚴興嘴角不經意間勾起一抹笑意。
這麼看,平日裡翰林院的同僚和那些老臣們沒少在陛下面前美言自己,陛下親自來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想到這裡,嚴興心情非常好,他對小吏說:「快,立刻聚集人手,準備迎接聖駕!」講完,他自己也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到了衙門口,望著腳下肆虐的髒水,嚴興猶豫了片刻。
他剛走出半步的腳又收回來了,但最終還是一咬牙,踏進了污水之中。
沒想到污水竟深及膝蓋,差點讓他栽了個跟頭。
四周瀰漫著各種難以忍受的臭味,嚴興只得緊緊捏住鼻子,慢慢地往外走。
待人到齊,他也站穩了腳跟,皇帝的馬車恰好抵達。
嚴興興奮地望著從馬車布簾縫隙中隱約可見的臉
龐,隨著皇帝慢慢走出馬車,他忍不住想要開口提醒:「陛下,小心...」
然而,話未說完,皇帝已經踏入了水裡。
嚴興頓時愣住了,隨即迅速反應過來,一下子跪倒在水裡,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整個人被污水浸泡,濕透的衣服發出陣陣臭味。
儘管如此,嚴興還是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高聲喊道:「臣嚴興恭迎聖駕!」
同時,他眼角餘光看見了緊隨皇帝的陳誠,只見陳誠臉上滿是嫌棄之色,正捏著鼻子審視著這片污水。
嚴興徹底懵了,這傢伙怎麼會在這兒?
陳誠也是大吃一驚,心裡直呼:這老狐狸的業務能力居然這麼強!自己真是大意了,這傢伙居然能這麼豁得出去,還玩起了「潛水」這一套?
真是個不要臉的拍馬屁高手!
陳誠越想越窩火,終於出聲道:「嚴大人,水裡可是有那啥的……」他故意說得含糊其辭,但意思誰都懂。
嚴興一聽,差點沒忍住嘔吐的衝動,青筋暴起,瞪了陳誠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小子故意的吧!」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三道黑線不約而同地從他們額頭滑落,氣氛尷尬至極。
皇帝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本來就不好的心情被方正這一句話徹底打破了。
他回頭瞪了陳誠一眼,朕也站在水中呢,你這說的是啥話?
皇帝迅速調整情緒,繞過嚴興,走進大堂,淡淡地說:「我們進去談。」
眾人跟隨皇帝進入大堂,依次落座。
皇帝語氣平和地問道:「嚴卿,朕常聽聞你治理有方,朝中上下都稱讚你愛民如子,所以特地來瞧瞧,事實果真如此嗎?」
嚴興內心高興極了,表面卻故作鎮定:「回陛下,臣平日裡一心撲在公務上,對這些讚譽並不知情,也許只是傳聞罷了。」
「畢竟,哪怕做得再好,也是臣的本分所在,愛民如子更是為官者的基本職責。」
大堂內一片寂靜,眾人神色各異。
陳誠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心中暗自讚嘆:說得好!這嚴興確實有料,我得好好學學!
而裕親王則是一臉不屑,摳著鼻子,仿佛對這一切都不以為意。
「這...這是什麼狀況?道路都成這副模樣了?你還有臉說出這種漂亮話?」皇帝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他直視著嚴興,語氣中帶著幾分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