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想抬槓是吧

  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話,而且還是在百福殿內當著太后的面,若是換做別人,在場的人都會覺得這個人瘋了。

  可當眾人循聲望去,看到說話之人正是當今太傅,百里野林的老師姜春山時,眾人也就不再覺得奇怪了。

  以姜春山目前在東穆國的地位,敢在這種場合下說出這樣的話,大多數人並不覺得奇怪,尤其是那些東穆國的文武百官。

  但凡是對江春山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這位當今聖上的老師不但資歷深,學識高,更一直是以敢於諫言而聞名。

  雖然在今日這種場合下說出這種話有些不合時宜,可很多人還是已經見怪不怪了。

  東穆國人雖然已經習慣了,可終究還是有人不習慣的,那就是這些來自各國的使臣,尤其是作為當事人的邵曦和白錦卿等人。

  在太后壽辰當日獻上壽禮,正是其樂融融相互誇讚之時,卻有人突然間冒出這麼一句,任誰聽了心裡都是不舒服的。

  就不要說是邵曦了,此時連太后的臉色都變得不太好看了。

  而百里野林卻看上去不以為意,感覺他好像還覺得姜春山說的不無道理,這就讓邵曦不得不多想了。

  今日姜春山突然間在獻禮之時向自己發難,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百里野林與其之間提前做的刻意安排?

  因為姜春山的一句話,致使場面一度陷入尷尬。

  在場幾乎沒有人敢開口,不要說對姜春山此舉做出評價了,就算是當個和事佬幫著和稀泥都不敢。

  「原來是姜老夫子,不知道姜老夫子對我們景元帝國所獻禮品有何看法?」

  邵曦可不是一個輕易會吃啞巴虧的主,姜春山竟然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身邊又沒有人幫自己說話。

  太后雖面露不悅,但姜春山所針對的目標是自己和使團,這老太太雖然喜歡自己送的東西卻似乎並沒有幫自己說話的意思。

  邵曦只好自己出頭,與姜春山正面交鋒了。

  「有何看法?想我東穆國太后是何等尊貴高雅之人,你們景元帝國所獻禮品不過都是些世間的俗物。

  「尤其是這九天紫金鳳和九彩海山玉更是徒有貴重之名,不過是一些身外之物罷了。

  「拿這些黃白之物來取悅我東穆國的太后,可見你們景元帝國的君臣何其庸俗!說你們是窮人乍富也不為過吧?」

  邵曦一聽這話就氣不打一處來。

  心說姜春山你個老不死的,簡直就是在放屁!

  如此貴重的禮品竟然被你三言兩語貶得一文不值,無非就是想有意針對我們罷了。

  今日各國使臣獻禮無數,若是我們獻的東西在你眼中是庸俗之物,那麼其他各國使臣所進獻的禮品又算什麼?

  你個老傢伙不過是想通過貶損我們來在各國使臣面前為東穆國立威,同時想讓我們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

  想抬槓是吧?今日要是讓你得逞,我豈不是白來了?

  「原來姜老夫子是將這些東西視為身外之物,庸俗之物,姜先生不愧為文壇的高潔之士。

  「既然如此,姜老夫子今日來參加太后壽宴為何要穿得如此整齊?脫光了前來豈不是更顯清高?」

  邵曦這一開口,引得大殿內的眾人不禁大驚!

  這是什麼地方?這是萬壽宮百福殿!今天是什麼日子?是太后的壽辰之日!

  想不到這景元帝國的使臣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這樣的話,而且是當著當今聖上百里野林和太后、皇后、太子的面。

  而對話之人又是東穆國久負盛名的大學士姜春山,此言一出何止是不尊重?簡直就是在當眾羞辱姜春山。

  站在一旁的百里野林和太后等人聞言也是一臉的驚訝,忍不住一同看向邵曦。

  姜春山聽到邵曦這麼跟自己說話,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放肆!黃口小兒!

  「身為景元帝國的使臣,竟然在這百福殿內當著聖上和太后、文武百官、各國使臣的面說出如此不敬之辭,簡直枉為白鼎公的門生。

  「難道你們景元帝國的聖上和你的老師白鼎公也和你一樣嗎?」

  邵曦聞言心說又來了,又把他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點來綁架別人,動不動就要扯上我親爹和我老師,這得是多恨他們呢?

  「不敬?要說到不敬,恐怕今日非姜老夫子莫屬了吧?

  「今日太后她老人家九十壽辰,貴國舉國上下同慶,就連各國也特地派出使臣前來為太后老人家賀壽。

  「進獻禮品正是對太后表達敬重之意,卻在你的口中被說得如此不堪!

  「我想請問姜夫子,既然你覺得我們所獻之禮皆為身外之物,庸俗之物,那麼姜夫子身上所穿衣袍豈不也是身外之物,也是庸俗之物?

  「既然姜老夫子自認清高,何不將這些身外的庸俗之物褪去,在這大殿之上與眾人坦誠相見?

  「今日我等所獻之物皆是為了讓太后她老人家盡享這天下的美食與奇寶,何來庸俗?難不成姜先生平日裡都是喝風的,不用吃飯嗎?不必穿衣嗎?

  「我朝聖上所贈九天紫金鳳意指太后老人家身份高貴,乃富貴之人。

  「本使所獻的九彩海山玉被冠以玉中魁首之名,意指太后她老人家胸懷廣闊,寄情山海,感念眾生,是有寬厚仁慈之意,難道這些不夠高雅?

  「倘若連這都被姜先生視為庸俗不堪之物,那麼我想請問各國使臣所獻之禮有哪一樣是合姜老夫子之意的?

  「今日是太后壽辰,難道我們獻禮還得先讓姜夫子覺得滿意才行?

  「既然姜老夫子說到了敬與不敬,此刻姜先生所言所行可對太后老人家有半分的敬意?

  「尊敬是放在心裡和付諸行動的,而不是每日掛在嘴上譁眾取寵。」

  邵曦這一開口如同開機關槍一般,直接就把姜春山給懟了回去。

  姜春山原本以為可以像以往那樣,借著獻禮的這個機會好好地將景元帝國之人貶損一番,卻不想這一次居然碰到個刺頭。

  邵曦並不像以往的使臣那般只是急於解釋,而是針鋒相對,反唇相譏,掉過頭來將了他一軍。

  此時邵曦的這番話已經在百福殿內引起了轟動,眾人皆都開始低聲議論起來。

  就連東穆國的那些文武大臣這會兒也覺得邵曦之言不無道理,也都覺得姜春山在太后壽辰之日出來煞風景實在是做得有些過分了。

  他們倒不是在內心裡傾向於邵曦,相反更多的人是想看邵曦在姜春山的面前出醜。

  但邵曦的這番話實在是太有煽動性了,既然你姜春山想要玩道德綁架這一套,那就別怪人家反過來用道德來綁架你。

  就連百里野林和太后此時也頗感意外,大概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邵曦竟然敢如此正面地回應姜春山,而且句句話都是毫不客氣,充滿譏諷。

  這可是以往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誰會想到,有一天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竟敢在姜春山的面前如此肆無忌憚,完全不將他放在眼中。

  就算邵曦是白鼎公的門生,依然是讓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議。

  陸修文同為白鷺書院白鼎公的門生卻一直被姜春山百般刁難,排擠打壓,從未有過半點反抗之意。

  只怕除了邵曦以外也沒有人敢這麼幹了。

  姜春山被邵曦這連珠炮一般的辯駁搞得一時語塞,他沒想到對方竟然用自己的話來打自己的臉,一時間竟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哼!你既然是白鼎公的門生,理當知道為學之人最大的敬意便是將自己的嘔心瀝血之作獻於敬重之人,而不是將他人之物拿來行自己之便。

  「這九天紫金鳳也好,九彩海山玉也罷,難道是你景元帝國的皇帝和你邵曦邵大人親手製作而成?

  「而老夫所獻之文章皆是心血鑄成,又是親筆抄錄獻於太后,這才是對太后最大的敬意。」

  說這些話的時候,姜春山還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看起來好像是在教育邵曦如何做人一般。

  而邵曦卻明顯地發出了一聲嗤笑。

  「切!姜老夫子不去唱戲太可惜了,果然是說得比唱得都好聽。

  「的確,身為為學之人將自己的畢生之作獻於敬重之人是最大的敬意,這一點本使並不否認,可那也要看是出於何種目的。

  「倘若假藉此行掩蓋自己的吝嗇,或是以此來沽名釣譽,譁眾取寵,恐怕任誰都無法從其中看出半點敬意吧?

  「姜夫子動動筆墨,獻上一疊紙張文字便自認清高了?可為何每年的俸祿還要裝進自己的腰包?

  「在太后壽辰之日對我等行污衊之事,甚至將太后喜愛的東西說成是庸俗之物。

  「我想知道姜老夫子你是不是覺得除了你自己之外,這世間皆是庸俗之人,包括聖上與太后啊?

  「在這種時候還不忘了當眾提起你獻給太后自己所做的文章,難道不是假借太后揚自己之名?今日如此行徑姜先生又是何等居心呢?」

  不得不說邵曦太損了!就這麼莫名其妙將一盆髒水扣在了姜春山的頭上。

  其實他不是不明白,像白鼎公、柳行齋和姜春山這樣的人都將自己的畢生著作視為生命。

  願意將畢生心血獻給太后,也的確是在內心中表達了最大的敬意。

  可如今既然對方想要讓自己難堪,那就別怪自己也讓對方下不來台了。

  一番偷換概念之下,邵曦不但將姜春山的本人給損了一頓,更是將他獻壽禮的動機給徹底歪曲了。

  被他這麼一說,就算有人不願意相信他的說辭,也免不了會在內心的潛意識中對姜春山產生猜疑。

  邵曦這麼幹的目的不僅僅是與姜春山吵架這麼簡單,他也是在藉此機會挑撥姜春山與百里野林的關係。

  當一個人在心裡對另一個人的信任產生動搖之時,那麼這顆種子就會慢慢地生根發芽,最後在二人之間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姜春山原本想通過轉移話題給自己找回點面子,卻不想邵曦卻是步步緊逼,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此時姜春山只覺得自己搬起一塊石頭將自己的大腳趾頭給砸了,心裡那個噁心,漲紅著臉還想與邵曦爭辯。

  「兩國敵對百餘年,任你今日巧舌如簧也不能掩蓋你們景元帝國君臣的虛情假意。

  「你們獻上這些所謂的名貴之物,又怎比老夫獻與太后的治世之論?伶牙俐齒不過是想在口頭上討些便宜罷了。」

  在姜春山說這些話的時候,其他人都在看著姜春山,唯獨只有百里野林兩眼一直在盯著邵曦。

  他發現眼前的這個年輕使臣並不簡單,不管學識怎樣,至少在這口頭的辯論上姜春山竟然在他面前討不到半分便宜。

  這年輕使臣說的話雖然並不中聽,可他也不得不承認,邵曦的話似乎還都句句在理。

  他身為東穆國的皇帝,心裡自然是傾向於姜春山的,可他總覺得自己正在漸漸被邵曦的話影響,這讓他內心不免生出了一絲警惕。

  景元帝國的蕭常毅此次會派這樣兩個年輕人作為使團的正副使臣絕對不是隨性之舉,看來眼前的這兩個年輕人都不簡單。

  難道他們此次前來並非只是出使這麼簡單?

  儘管使團入城以來的這幾日不停有消息回報到他這裡,但卻始終沒有發現使團有任何的異常之處。

  只有在入城當日他們去了一趟修文書館,可他也知道陸修文與幾人之間的關係,這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倒是今日邵曦的表現讓他感到十分意外,看來有必要進一步觀察一下。

  也正是因為如此,邵曦與姜春山之間的辯論他並沒有出言阻止,反而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他想知道這個年輕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面對著姜春山的刁難他將會如何應對?

  或許從他的身上能夠看出蕭常毅對東穆國的意圖。

  既然如此,他倒是樂得讓邵曦在這百福殿中盡情表現。

  就在他思慮之時,邵曦與姜春山的辯論還在繼續著,甚至有進入白熱化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