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南牧篇(下)

  我也曾有過一段時間,堅定地相信老媽說的話——我或許是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

  但高二的那個暑假,堂哥堂姐帶著我們一群小孩去遊樂園玩。

  他們帶著我們上了一條我很熟悉的路:2號線的第五站,換乘11號線到終點站。

  那裡,確確實實有著一個遊樂園。

  不一樣的是,那個遊樂園裡的遊樂設備和我記憶中的並不一樣。

  ……

  我依舊無法判斷,小時候的那個事情是否是真的。那個女人,又真的存在嗎?

  ……

  直到,我在A科大遇到了溫秒。

  那個女人說的人,會是她嗎?她和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麼關係呢?為什麼那個女人要告訴我,絕對不可以和她成為朋友?

  我不懂,因為溫秒太普通了。

  她的普通不是外貌,不是智商,而是她的日常。寢室、教室、圖書館,她和千千萬萬個大學生一樣,三點一線,日復一日。我不知道這樣的她,究竟為什麼不能讓人和她成為朋友?

  我對她越好奇,就越不可避免地想要探究、觀察她。

  為了更了解溫秒,我開始接近溫棠棠,還和她成了朋友。

  我企圖旁敲側擊地想要從她的口中得知溫秒的情況,比如她喜歡什麼顏色,喜歡吃什麼東西,她媽媽是誰?做什麼樣的工作?有沒有照片?

  漸漸地,我和溫棠棠走得越來越近。她甚至帶我去了,他們三個人的小飯桌。

  對一個人產生好奇,便是情動的開始。

  後來,我常常想,倘若當初我沒有對她這麼好奇,那我是否還會愛上她?

  ……

  我開始更加注意她了,路過女生的宿舍,總會抬頭瞟一眼她房間的陽台,如果她恰好在陽台,並和我對視一眼,我能高興一下午。

  她總是在閒暇的時候,去湖邊餵魚。那個地方離我特別遠,可我總會繞很遠很遠的路,只為了能夠與她有一個不期而遇。

  ……

  大四的時候,除了王錚和邱子與,寢室的其他人都不打算考研了。

  畢業那一天,寢室的所有人決定一起去外面度過一個Happy End。

  結果我去了以後,他們全不約而同帶了女朋友,居然只剩下我自己孤家寡人一個。

  大家都摟著我的肩膀開玩笑,說我雖然是他們當中讀書最好,還長得最高最帥的那個,但找女朋友這件事情,完全沒有體現出一點點優勢。

  「瞧瞧,我們南牧同學是我們當中最高最帥的那個,但是有什麼用?母胎solo到現在!我兄弟A科大,研究生妥妥的!讀書算牛逼了吧?可是他腦子不開竅啊!該占的好處他全占全了,偏偏一個女孩子都沒騙到手!」

  「南牧!你咋回事啊!你不行啊!」

  是啊,我的大學都畢業了,可我還沒敢告訴我暗戀的女孩,我喜歡她。

  你瞧,喜歡上一個人就是這麼簡單。我就像是那片平靜的碧海,我的海面上從未起過任何波瀾,便總以為沒有颱風那樣的力量,不可能掀動海浪。直到遇到了一隻海鷗,她只是在我的海面上稍稍煽動翅膀,就能帶來一片悸動和波瀾。

  但可惜,我是一個做夢都不敢告白的膽小鬼。

  那些無法付諸口中的愛意,我只能獨自默默珍藏起來。

  ……

  我清晰地記得,轉折的那一天,是十月九日,那天早上,我收到了她給我發的微信。

  她!居然!約我吃早餐!

  我真的好高興,比天上掉餡餅,比撿到一張彩票就被告知它中了大獎,都還要高興。

  但是……我似乎搞砸了那個早餐。

  坐在她對面的時候,我知道我應該說些什麼。

  但我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我變得小心翼翼。

  我有想過要不要說一些我最近從室友們那兒聽來的,學校的狗血事件,但我害怕她會覺得我是個喜歡八卦、不學無術的小人。

  我又想過要不要說一些最近的時事新聞,但又害怕她因此覺得我好高騖遠,是個喜歡賣弄學識的傢伙。

  我還想過要不要和她聊一下我興趣愛好上的事情,但我又害怕她的興趣愛好和我截然不同,是個和她玩不到一起的人。

  所以最後,我什麼都沒有說。用沉默度過了一個早晨。

  我知道……

  這樣的我,糟糕透了。

  我很沮喪,為了挽回我在她心中的形象,我甚至在得知溫棠棠要去第二食堂吃油渣芋艿羹的時候,不顧自己可能會過敏,謊稱自己也很愛吃。

  但我和溫棠棠一起去了第二食堂後,才發現那裡只有溫鑫。溫秒有事,去校外了……

  我想過放棄的,但偏偏晚上的時候她又給我發信息,還和我聊了油渣芋艿羹的事情。雖然我沒太明白她問我這些事情的目的,但她既然還願意聯繫我,是不是代表著我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希望?

  但她似乎很忙,我曾經試圖想要約她,但每次溫棠棠都說她去校外了。

  一直到十月二十三日那天,我們在圖書館偶遇。我這幾日的心神不寧,王錚都看在眼裡,所以他不顧我的掙扎,自作主張約了溫棠棠和溫秒去校外吃重慶雞公煲。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那一天竟然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

  怎麼會不遺憾呢?

  我遺憾的是,我沒能讓你知道,我喜歡你。

  我遺憾的是,與你分別的那個中午,我沒有和你說一聲再見。

  我遺憾的是,我猶猶豫豫,蹉跎了大學的這許多時光,可與你的回憶,卻只能讓我寫上兩章。

  我怎麼會不遺憾呢?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我絕對不會輕易離開你。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我一定拼盡全力奔向你。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我一定重複在你耳邊說愛你。

  ……

  可我什麼都沒做,以至於未來的十年裡,我始終活在懊悔與痛苦之中。

  我時常會夢見你。那些夢真實而又可怕。

  所有的人都說,時間會沖淡一切。

  可是萬能的時光,為什麼偏偏在我這裡失效。

  我忘不掉你,我也做不到停止想念。我終其一生都在不停地質問自己,為什麼最後都沒能和你在一起!

  即便世界毀滅,我也想再見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