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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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晚,她沒有回到沈子業的住所。她陷入疲憊茫然焦灼無助的情緒中無法自拔,等著回過神來時,沈延習的車已經停在她租住的小區門口了。

  她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這邊了,這個她住得並不久的地兒變得陌生起來。她沒有告訴沈延習她沒住在這邊,也不願意讓他再跑一趟,下了車,拒絕了他送她上樓的提議,讓他早點兒回去休息。

  沈延習雖是擔心她,但知道她這時候肯定想獨自靜靜,猶豫了一下,叮囑她要好好的,開著車走了。

  孟筂在路邊站著,看著他的車子消失在車流中,才緩緩的走進了小區。

  她太久沒有回來,回到家中,淡淡的灰塵味兒撲面而來。她已經沒有了收拾的精力,也沒有洗漱,徑直穿過客廳走到臥室,合衣在床上躺了下來。

  身體已經疲乏到了極致,頭昏昏沉沉得厲害,她緊緊的閉上了眼睛。這一夜對她來說是一個不眠之夜,悶熱的夜晚,房間裡沒有開空調,掌心裡冒出汗來,她卻提不起勁兒來去開空調,於是就那麼一直躺著。

  深夜的小區里格外的安靜,一點點兒聲音也被無限的放大,她聽到汽車按喇叭的聲音,發情的貓兒喵喵尖利的叫聲,聽到喝醉酒的人哇哇的嘔吐聲,然後是清潔工推垃圾桶的聲音,爾後一切復甦,天亮起來了。

  她自知自己的狀態無法再工作,在鬧鐘響起來時打起精神來,打了電話去請假。做完這一切,她再次在床上躺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一整夜沒有睡,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倦到了極致,她終於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她是被人給推醒的,睜開眼睛,看到站在半蹲在床邊的人,她有些恍惚。沈延習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又叫了一聲阿筂,她才回過神來,眼眸漸漸的聚焦,她掩下心裡淡淡的失落,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剛才有那麼一瞬,她差點兒將沈延習認成了沈子業。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如形似走肉一般仿佛一下子對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興趣。

  「給你打電話你一直不接,我就過來看看。」沈延習回答。

  孟筂的面容疲倦蒼白,眼底下一圈青紫,一看就知道是沒睡好。沈延習不知道自己能幫她做點兒什麼,輕輕的說:「已經中午了,先起床吃點兒東西再睡,我帶了飯過來。」

  他從昨晚起就一直替她擔心,打了電話一直沒有人接他知道她肯定是在家裡,便直接過來了。

  孟筂看著他那張同沈子業有些相似的面孔,擠出了一個笑容來說了句謝謝,簡單的洗了一把臉,然後再餐桌前坐了下來。

  沈子業是在小區外炒的菜,魚香茄子,宮保雞丁,西紅柿炒雞蛋,還有一條清蒸鱖魚。魚有點兒涼了,打開盒子一股子的魚腥味兒撲面而來,孟筂的胃裡一陣翻湧,捂住嘴往洗手間衝去。

  她在洗手間裡乾嘔起來,但因為一直都沒吃東西,壓根就吐不出什麼來。

  沈延習在外邊兒焦急的拍著門,問道:「阿筂阿筂,你沒事吧?」

  孟筂的臉上蒼白得沒有一點兒血色,她好會兒才起身去打開門,勉強的擠出了一個笑容來,說道:「不用擔心,沒事。」

  「都吐了怎麼可能沒事,不行,你今天必須和我一起去醫院。」沈延習急急的說。

  孟筂看著他臉上的關切,兩行熱淚突然就從臉上滑落了下來。

  沈延習一見她哭更是著急,焦急的問道:「阿筂,別哭,別哭,有我在,我們馬上去醫院。」

  他馬上就打算將她抱著下樓去。

  孟筂退開來,她不敢去看沈延習滿臉的急色,低下了頭,低低的說道:「阿習,我沒事,不用去醫院。」

  「怎麼不用,生病了就要去醫院。不用害怕,我會一直陪著你。」沈延習的語氣像是哄小孩兒似的,說著又要來拉她。

  他今天不將她帶到醫院顯然是不放心的,孟筂避無可避,只得說:「我沒生病,我可能……懷孕了。」

  這話落入沈延習的耳中不亞于晴天霹靂,他握住她的手腕,就那麼呆呆的看著她。

  室內一下子陷入了死寂之中,孟筂無地自容,掙脫了他的手。

  沈延習的腦子裡早亂成了一團麻,他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問道:「沈子業知道嗎?」

  孟筂神色黯然,搖搖頭,說道:「我還沒有告訴他。」她咬住了下唇,低低的說:「我……並不十分確定。」

  是了,她一個小姑娘遇上這種事,恐怕已是六神無主。她從小的家教雖不是頂嚴厲,但未婚先孕這種事兒,絕對算不上是什麼光彩事,哪裡敢去醫院。

  沈延習看著眼前面色蒼白憔悴的小姑娘,既憤怒又無能為力。如果他沒有碰巧請她吃飯,如果他今天沒有過來,那她一個人該怎麼去面對這種事?

  他既心疼又難過,毫不誇張的說,自從遇到沈子業,她的人生就變成了一團糟。從前那個白紙似的無憂無慮的小姑娘開始變得心事重重,很少再有開懷的時候。

  這個時候指責顯然已無任何意義,他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知道在這一刻,他就是孟筂的依靠。

  「我們去醫院。」他很快做了決定。這種事兒是拖不得,拖得越久對她就越是不利。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

  孟筂是怕去醫院的,她下意識的就往後退,那雙霧氣蒙蒙的眼眸里有茫然有惶恐。

  沈延習拉起了她的手,說:「阿筂,看著我,別害怕,相信我,有我在。」

  他這句話帶著奇異的安撫力量,孟筂定定的看著他,任由著他將她拉著下了樓。

  去醫院的車程短短三十分鐘,但對兩人來說,都是那麼的漫長。沈延習的內心焦躁,他知道,事情如果真到了最壞的地步,無論如何處理,受傷的都是孟筂。

  沈子業也許會負起責任來,同她結婚。但他們現在就已經是這樣,如果結婚,她真的能幸福嗎?

  他的腦子裡亂糟糟的,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讓自己聚精會神的開車。

  下午的人不是很多,待到到了醫院,他帶著她去掛號,等待著醫生叫號。

  醫生冷冰冰的,大概早見慣了各種年輕的男女,甚至看也沒怎麼看兩人。問了幾句後就開了單子,讓去抽血化驗。

  沈延習全程拉著孟筂的手,帶著她去排隊抽血。在抽血時怕她會害怕,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等待結果的時間同樣無比的漫長,沈延習幾次想到外邊兒去抽菸,但都按捺住了,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同孟筂聊著天。

  但孟筂顯然沒有聊天的心思,她的神情呆滯麻木,讓人忍不住的心疼。

  沈延習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兩人都是緊張的,孟筂最先站了起來,低低的說道:「我到外面去透透氣。」

  「我們一起去。」

  兩人走到外邊兒樹蔭下的長椅上坐下,沈延習看著面色蒼白的孟筂,心裡滋味雜陳,輕輕的將她的頭撥靠在他的肩上。

  兩人一時就那麼默默的坐著,誰都沒有說話。沈延習幾次想說點兒什麼,喉嚨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開口成了艱難的事。

  好會兒過後,他像幼時一樣將她的手握在手裡,輕輕的說:「阿筂,別害怕,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會一直在。」

  他的語氣認真,在短短的時間裡,他就已做好了同她一起面對以後的準備。

  孟筂不知道自己的心裡該是什麼滋味,在此刻,除了謝謝她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在一年前,兩人都還是無憂無慮的孩子,最大的憂慮無非是擔心無非是掛科,論文寫不出來。而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裡,無論願不願意,他們都被迫的長大了。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他成了她最堅實的後盾。不不,應該說,一直以來,他都是她可以全心信任依賴的存在。

  她的眼睛迅速的濕潤了起來,她用力的眨著,不讓淚水掉下來。

  熬過了最難熬的等待,到了拿結果的時間,沈延習輕輕的對孟筂說道:「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取結果。」

  孟筂搖頭,說道:「一起去。」

  她不知道自己該期盼什麼樣的結果,她的內心極度虛弱,如果不是沈延習一直在,她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現在。

  沈延習很快取了報告,當看到上邊兒的字時,他明顯的鬆了一大口氣。此刻他才感覺到自己遠沒有看起來的那麼鎮定,他的腿腳發軟,差點兒站不穩。

  當兩人再次回到車上時,沈延習明顯的放鬆了許多,車中的氣氛也不像來時那麼壓抑。但事情並沒有完全解決,他看向了孟筂,問道:「阿筂,你打算怎麼辦?」

  神經極度的緊繃之後孟筂虛弱極了,她輕輕的說:「阿習,我想休息一下好嗎?」

  沈延習知道,她這些日子必定是在提心弔膽中渡過的。他心疼不已,說:「睡吧,到了我叫你。」

  孟筂輕輕的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她這一覺睡得很沉,就連沈延習將她抱著上樓她都不知道。她累極,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起來。

  彼時沈延習已經不在了,給她留了紙條,說他有點兒事要處理,晚些時候再過來。他買了早餐,讓她記得吃了。

  孟筂不知道在想什麼,呆呆的站著發了會兒呆,拿出了手機給他打了電話,告訴他讓她別過來了,她準備去上班了,不用擔心她。

  她去上班總比一個人呆著好,沈延習應了下來,說晚上他再過去看她。

  孟筂知道他忙,讓他不用管她,她如果有事會給他打電話。

  事實上,就算是去上班孟筂的狀態也並不好。無論如何她也想不到,沈子業竟然一直都在本市,從未離開過。

  她總是會忍不住的想起他離開前的那一天來,那一天的他對她做任何事他都很配合,她以為是他那天心情好,卻沒想到,那時候的他已經打算搬到另外的地兒了。

  他既然不願意同她在一起,那他為什麼不直接同她提分手?是怕她死纏爛打嗎?孟筂陷入了更深的迷惑中,卻做不到給他打電話。她害怕,一旦問出口,他們就完了。

  到了這時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在期待著什麼。她厭惡自己這樣兒,可所有的情緒都已脫離了她的掌控。她無法做到按照理智來處理所有的一切。

  晚上下班,孟筂又去了沈子業那邊。一切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她在門口站了會兒,慢慢的進了屋子裡。像沈子業一樣,從酒櫥里取出了酒,倒在透明的杯子裡一口飲盡。

  火辣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她的眼淚幾欲落下來。她遠遠沒有沈子業的好酒量,兩杯烈酒喝下去,頭就開始變得昏昏沉沉的。脆弱在酒意中被無限的放大,她控制不住的撥了他的電話。

  她以為還會像前幾次一樣打不通的,但今晚卻順利的接通了。當沈子業的聲音透過手機傳到耳朵里時,她竟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她有想要流淚的衝動,很快又被她壓了下去。

  儘管她沒有說話,沈子業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異常,沉默了一下,問道:「喝酒了嗎?」

  孟筂不知道他是怎麼猜到的,也沒有隱瞞的打算,低低的嗯了一聲,停頓了一下,問道:「你要回來了嗎?」

  她仍是裝作不知道他根本就沒出差。

  沈子業那邊不知道在做什麼,有清脆的碰撞聲響起,他的聲音隔了會兒才響了起來,帶了幾分漫不經心,說道:「快了。」

  「那就好,我很想很想你,我會一直等你回來。」她的語氣格外認真。

  她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沈子業不知道是否有聽出來,也沒有對她的話有任何回應,說了句讓她早點休息就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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