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筂趕去醫院,但卻沒有在第一時間見到沈子業。不知道是有什麼要緊事需要處理,公司的高層都集中在病房裡,正在開著緊急會議。
她在病房外等了半個多小時,門才打開來,裡邊兒的人魚貫而出,臉上無一不帶著凝重和疲倦,步履匆匆的離去。
齊明修是最後一個出來的,看在等候在門口的孟筂,他客氣的同她打了招呼,請她進病房,對沈子業說:「沈總,孟小姐過來了。」
孟筂進了病房,他輕輕的關上門離開。
沈子業正靠坐在床上閉目養神,睜開眼看著風塵僕僕的孟筂,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喜悅,淡淡的說道:「怎麼過來了?」
他的身上穿著病號服,額頭上貼了一塊白色的紗布,腿上打了厚重的石膏。
孟筂走到病床前,想碰他卻又沒敢碰,低低的說道:「你在醫院我當然得過來了。」她心疼的看著他固定著動彈不了的腿,問道:「醫生怎麼說?」
「沒什麼大礙,養一段時間就好了。」沈子業的語氣淡淡的。
孟筂也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的在床邊兒上坐了下來。
病房裡一時安靜極了,沈子業默了片刻,說:「你才剛出差回來,回去休息吧,我沒事。」
孟筂搖搖頭,有些愧疚自己來遲了,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問道:「痛不痛?」
沈子業因她這話怔了一下,臉上的神色柔和了不少,微笑著說:「又不是小孩子。」也只有她才問出那麼孩子氣的話來。
「大人也會痛。」孟筂認真的說。
都是血肉之軀,怎麼會不痛呢。沈子業伸手拍了拍她的頭,說道:「沒事,不痛了。」
他沒再趕她走,問道:「要不要上來躺一下?」
病床窄小,孟筂很怕會碰到他,馬上就搖頭拒絕,說:「不用,我不累。」
「上來吧,我想抱抱你。」沈子業溫柔的說。
這是他少有的溫柔時刻,孟筂拒絕不了,上了床,輕輕的在他身邊躺了下來。不知道是痛還是累,沈子業伸手摟住了她,閉上了眼睛。
孟筂動也不敢動一下,就那麼僵著身體躺著,直到聽到他的呼吸變得綿長,她才慢慢的放鬆下來。
這樣靜謐的時光並沒有能持續太久,不多時病房的門就被敲響,孟筂剛準備起床去看看,沈子業就睜開了眼睛來。
「我去看看是誰。」孟筂說道。
沈子業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外邊兒的是齊明修,他的手裡拿著幾份文件,都需要沈子業馬上簽字。他聽到他的聲音便叫他進去,馬上便處理起了工作來。
孟筂沒有打擾他的工作,輕輕的關上了病房的門,就在外邊兒等著。
沈子業今兒格外的忙,齊明修出來後又有其他人過來,看樣子一時半刻他是無法休息了。
孟筂有些擔憂的看著裡邊兒,齊明修叫了她一聲,說道:「孟小姐,沈總讓我先送您回去。他現在有事,恐怕一時半會兒都結束不了。」
孟筂哪能放心離開,但齊明修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麼似的,說道:「您不用擔心,這邊有醫生護士在。您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再過來。」
病房裡的人已經向沈子業匯報起了工作,他已無暇顧及她。這時候她留下的確也沒什麼用,孟筂向齊明修道了謝,隨著他往停車場。
沈子業在醫院都不能休息,再加上那些人凝重的表情,孟筂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齊助理,你們公司現在是不是……」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齊明修給打斷,他微微笑笑,輕描淡寫的說道:「沒有一帆風順的事,孟小姐不用擔心,沈總都能處理好。」
他倒是很相信沈子業。
他這麼說顯然是並不願意談這事兒,孟筂點點頭,不再問這話題了。轉而問起了沈子業的傷來。
他那時候在病房裡說得輕描淡寫,齊明修不愧是跟在他身邊的人,同樣是淡淡的帶過,也只說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讓孟筂不用擔心。
孟筂知道從他這邊問不出什麼來,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齊明修送她回到住所便離開,孟筂回到家放下行李,先去簡單的洗漱一下。這時候煲湯送去醫院顯然來不及,她撥打了小區外邊兒一家廣式餐廳的電話,預定了一份湯。
沈子業還留在醫院,她在家自然是呆不住的,簡單的收拾一下取了湯買了水果等東西這才回到醫院。
這次回去病房裡倒是安靜了下來,但沈子業並沒有休息,而是在打電話。
她拎著東西進了病房,輕輕的擱下。
沈子業沒多時就收了線,皺著眉頭問道:「不是讓你別過來了嗎?」
「我在家裡也沒事做,我帶了湯過來。來不及自己煲了,在小區外面訂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她邊說著邊將湯盛了出來。
這些日子以來,她做些事兒已經得心應手。
沈子業皺著眉頭沒有說話,孟筂很怕他會趕自己走,低低的說道:「我不想呆在家裡,想在這兒陪著你。」
沈子業嘆了口氣,神色到底還是緩和了下來,問道:「剛出差回來不累嗎?」
孟筂搖搖頭,說道:「不累。」
她將盛的湯端到床前,吹了吹後餵到沈子業的嘴邊。
「我自己來。」沈子業接過,卻沒有馬上車,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開口說道:「孟筂,我並不值得你那麼付出。」
氣氛一時像是凝固了一般,孟筂抿了抿唇,說道:「這不是你說了算。」
小姑娘是一副倔強的樣子。
沈子業沒有再說話,慢慢的喝起了湯來。他倒是挺給面子,喝完了一整碗湯。孟筂要給他削水果,但他拒絕了,說要處理工作,讓她自己打發時間。
床頭的位置上放了一堆文件,大概是都需要在今晚處理完的。孟筂沒有說話,默默的退到了一遍,不再打擾他。
他工作起來全神貫注,病房裡只有翻看著文件的脆響聲。孟筂無事可做,先是發了會兒呆,隔了會兒掏出了帶來的書看了起來。
兩人一時各做各的事兒,她一直都注意著沈子業那邊,會給他添茶倒水,他夠不到文件時她會快步的過去,將文件遞給他。
在這樣的安靜中,天色暗了下來,華燈初上,沸騰了一天的醫院外邊兒總算是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沈子業總算是停了下來,閉目養神。
孟筂上前去,輕輕的收起一旁的文件,說道:「休息一會兒吧。」
沈子業嗯了一聲,突然說道:「我需要去一下洗手間。」
孟筂哪裡做過這種照顧人的活兒,一時手足無措,先去扶他也不是,先他幫穿鞋也不是。
沈子業當然也沒指望她會做這些,輕咳了一聲,說:「有護工,去叫護工過來。」
孟筂趕緊的點頭,匆匆的往外邊兒去找護工去了。
沈子業只是行動不是很方便,並不需要怎麼幫忙。護工將他從床上扶起來,他自己拄著拐杖就慢慢的去了洗手間。
待到他上完洗手間出來,護工扶他上了床,這才離開。
孟筂剛才已經記好先做什麼再做什麼,決定下次由她來扶他。
他下午就只喝了一碗湯,孟筂替他正了正枕頭,問道:「要不要吃點兒什麼?」
沈子業搖頭,說了句不用。有人打電話過來,他接起了電話來。
孟筂則是在一旁削起了水果來,她削切成了小塊小塊的,用叉子插上,方便他拿著吃。
稍晚些時候齊明修又過來了一次,送來了新的文件,將沈子業批閱過的都帶走,並匯報了明天的安排。
有孟筂在他不用留下,但大概是不太放心,臨走時叮囑她,讓她有什麼就給他打電話,他的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
沈子業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裡,孟筂多數時間都是在醫院渡過的。沈子業不願意她公司醫院的跑太辛苦,讓她不必再過來,但她像是沒聽見似的我行我素,到後邊兒他也隨她了。
她起先照顧起他來有些笨手笨腳的,漸漸的也知道怎麼才能好好的照顧他了,並且比起護工還細心很多,就連齊明修也對她刮目相看。他沒有想到,像孟筂這樣嬌養著長大的小姑娘,竟然會有耐心那麼照顧著一個人。
公司里的事兒多,沈子業的脾氣從來都說不上好。他語氣不好她也從不會生氣,每當有人過來匯報工作她會主動的走開,等著他們談完才回來。
天氣熱又整天的臥床沈子業沒什麼胃口,她會每天換著花樣的給他點餐,他不怎麼碰的菜幾乎不會出現第二次。
當醫生說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時,她高興不已,馬上就開始收拾起了東西來。
沈子業的腿傷並不像他和齊明修所說的那樣沒什麼大礙,他的腿並不是簡單的骨折,裝了鋼釘,等以後還要手術再取出來。
沈子業看似若無其事,但孟筂知道他的心情並不好。他並沒有同人分享喜怒哀樂的習慣,所有事兒都是藏在心裡。在出院的第一天,孟筂睡得迷迷糊糊的發現他不在床上起來找他時,發現他坐在輪椅上在客廳里喝著酒。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喝的,瓶子已經快要見底了。
喝酒並不利於他腿傷的恢復,孟筂硬著頭皮的上前去,將剩下的酒收了起來,說道:「醫生出院時說過不能喝酒的。」
最近他的脾氣變化無常,她擔心他會發脾氣,說得小心翼翼。但好在他並未說什麼,只是自己滑著輪椅回了臥室。
孟筂胡亂的將酒放好,要去臥室扶他上床,但他卻沒讓,說他自己可以。
事實上,他從來都是很自立強大的人,除了最開始的兩三天,後邊兒他只要勉強能做的事兒都從不讓任何人插手。有時候孟筂看不過想去幫忙,但都被他呵斥開來。漸漸的她了解了他的脾氣,只在一旁盯著,不敢再上前去了。
沈子業很快便上了床,在床上躺了下來。
孟筂出去將酒收了起來,這才回到臥室,在床的另外一邊躺了下來。沈子業已經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但她卻是一點兒睡意也沒有,睜著眼睛就那麼靜靜的躺著,過了好會兒,她輕輕的伸出手,握住了沈子業厚實的手掌,這才閉上了眼睛。
隔天是周末,早上做好早餐吃過後趁著齊明修過來匯報工作,她便打算外出採購。正準備出門時沈子業叫住了她,拿出了一張黑色的卡遞給她,漫不經心的說:「這個拿著,需要什麼就刷。」
孟筂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下意識的就拒絕,說道:「不用,我錢夠花的。」
沈子業沒說話,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在將孟筂看得不自在了時,才慢騰騰的說道:「拿著吧,我還沒殘廢到要靠女人養的地步。」
孟筂沒想到他會冒出那麼一句話來,不由得怔住了。但他卻沒有多停留,將卡丟在一旁,拄著拐杖走了。
孟筂不想要拿他的卡的,但知道她不拿他肯定會不高興,到底還是將那卡撿起,放到了錢包里。
她去超市買了菜和生活用品,在拿出錢包結帳時猶疑了一下,到底還是將沈子業的卡遞給了收銀員。
也許是因為她用了他的卡的緣故,回去後他看起來同平常一樣,沒再說什麼不愉快的話。
但大概是公司的境況不太好,孟筂能明顯的感覺得到沈子業的焦躁。他起先喝酒時還會在深夜避著她喝,但在這幾天的時間裡,他已經完全不再避著她了,什麼時候想喝就會去取出酒來。
漸漸的孟筂發現了他喝酒的規律,多半是齊明修過來後,或是接了某個電話,她由此推出他公司應該是出了很大的問題,但她並不敢直接問他。心裡雖是暗暗的著急,但也毫無辦法。
她開始留意他的電話,齊明修過來時她也不再避嫌外出,會假裝不經意的去悄悄聽兩人之間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