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沈子業是那麼的陌生。不,他對她來說從來都是陌生的。她憑著一腔孤勇飛蛾撲火一般的愛上他,可她從來都不了解他。
孟筂渾渾噩噩的在原地站著,她沒有回學校,許久後慢慢返回了咖啡廳,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她這一坐就到晚上十一點多,咖啡廳二十四小時營業,沒有人趕她。她自己不好意思,點了甜點和咖啡,咖啡喝了,但甜點卻一點兒也沒動。
深夜的咖啡廳並沒有想像的清冷,時不時的有加班的白領過來買咖啡,臉上大多都帶著倦色,行色匆匆,或是回家或是繼續回去加班。
孟筂看著進進出出的人,不自覺的走起神來。不知道過了多久,落地窗的玻璃被人敲響,她才驚得回過神來。
外邊兒站著的是沈延習,他看見孟筂是詫異的,很快走了進來,問道:「阿筂,你怎麼還在這兒?」
他才剛開完會,手頭還有事兒還沒處理完,準備買一杯咖啡帶回家,誰知道過來就見她呆呆的坐著。
孟筂沒有回答他的話,勉強的笑笑,問道:「忙完了嗎?」
沈延習點點頭,讓店員給他一杯咖啡帶走。
兩人離開咖啡廳,他才問道:「不是讓你回學校去嗎?你呆在這兒幹什麼?」
十二點了,她竟然在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孟筂低下頭,輕輕的說:「我想看看有什麼事我能幫忙的。」
她憂心著沈氏的處境,可卻也無能為力。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呆在這兒她的心裡會好受一些。
她在想些什麼沈延習再清楚不過,他輕輕的說道:「不用擔心,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我爸約了幾個銀行的人見面,他們答應貸一筆款子,公司暫時可以解除危機。」
他停下了腳步來,視線落在孟筂的身上,接著說道:「阿筂,這一切和你無關,你不用有任何負擔。我並不怪沈子業,既然做錯了事,就應該承擔帶來的後果。」他低下了頭,語氣平靜,「我能理解他。」
他看似玩世不恭,但一直心地善良,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他竟還能心平氣和的面對。孟筂的心裡難受極了,她想要說點兒什麼,但話還沒說出口,沈延習又說道:「你也別同他提這些事兒,他和我們家永遠也不可能和解。」
他邊說著話邊帶著孟筂往車邊走,白日裡川流不息的道路上顯得有些冷清,昏黃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他幾乎從不提他們家同沈子業之間的事兒,這句話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孟筂心裡滋味雜陳,不由自主的看向他,想要問為什麼,卻始終沒能開得了口。
她心裡十分清楚,以沈子業的性格,和解的機率十分渺茫。她並沒有因為沈氏暫時渡過這次的難關而欣喜,這次能僥倖避過,如果還有下次呢?能次次有這種僥倖嗎?她的心裡沉甸甸的,卻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
沈延習沒有將這話題繼續下去,兩人一時誰都沒有說話。孟筂低頭看著地面上的影子,想起沈延習的話,澀意在心底蔓延開來。
他讓她別同沈子業提這些事兒,他還真是高看她了,她又怎麼可能說服得了沈子業?她很清楚,在這段感情里,她患得患失沒有安全感。而沈子業是不一樣的,哪怕他肯費些心思哄她高興,但他是隨時可以抽身離去的人。更不可能將感情同其他事情混為一談。
兩人走到車邊,孟筂像往常一樣正準備拉開副駕駛座的門,沈延習就清咳了一聲,說:「阿筂,你坐後面。」
孟筂有些沒反應過來,待到上了車才發現副駕駛座上坐了一個年輕女孩子,她扎著簡單的馬尾辮,長著一張娃娃臉,有些拘束的同孟筂打招呼,說:「你好。」
孟筂怔了怔,說:「你好。」她看向上車的沈延習,等著他介紹。
沈子業清了清嗓子,說道:「這是我女朋友齊悅,前段時間和你說過的。」他說完又對齊悅說:「這是阿筂,我發小。」
兩人再次的打了招呼,齊悅雖是滿面的羞澀,但卻有著一雙同她那張娃娃臉不太相符精明的眼睛,看人時莫名的就讓人不太舒服。
孟筂不知道她在車上,這下便要下車,說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那麼大晚上沈延習怎麼放心她打車,讓她坐著,他先送她再送齊悅,不堵車要不了多久的。
他那麼說齊悅也附和,說大晚上她一個人太危險。
孟筂不好再拒絕,只得應下。
回去的路上她和沈延習沒說幾句話,齊悅看著靦腆,話卻不少,或是同沈延習撒嬌,或是給他餵吃的,兩人之間的親密讓孟筂坐如針氈,更覺得自己就是一發光發亮的大電燈泡。
等著好不容易到了學校,車子停穩她幾乎是立即就打開車門下了車,同那兩人說了聲再見,然後匆匆的往學校里去了。
此後的時間裡,她雖是沒有給沈延習打電話,但卻一直關注著沈家的事兒。沈氏在本地也算是有名的企業了,這次發生危機,報紙上已有報導。據說是因為簽了一大訂單導致的。
沈氏這段時間裡被撬了不少的客戶,當有大訂單找上門時自是欣喜不已,甚至沒有嚴格的走該走的流程就簽了合同。但誰知道等該出貨時對方卻怎麼也聯繫不上了,貨物堆積之下資金鍊也斷裂,導致了這次危機的發生。
現在就算是有了資金周轉,但那一批貨也夠他們頭疼。不知道是否能找到合適的買家,或是用其他什麼方法將那批貨處理出去。
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裡,她同沈子業都沒有聯繫。她同他之間,歷來都是她主動,他甚少會有給她打電話的時候。
這天那位給孟筂介紹兼職的師姐找她有事,她見完師姐正準備離開,剛出大廈就見同一群人一起走了進來。
她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他,怔了怔,不知是否該叫他。她走著神時沈子業撇下那群人走向了她,問道:「在這兒幹什麼?」
「和朋友約了在這兒見面。」孟筂回答。
沈子業抬腕看了看時間,說道:「找個地方坐坐等我。」
那幾人還在等著他,他交代完這句便上樓去了。
這兒是市中心,隨處可見咖啡廳。孟筂就在附近找了個地兒坐了下來,等著沈子業出來。
等他的時候她一直都在發著呆,腦子裡有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她迫使自己什麼都不去想。
沈子業在半個小時後給她打了電話,她告訴了他自己的位置,結帳出去他已經過來了。他身邊的人估計都已經離開,只有他一個人,西裝搭在臂彎中,邊走邊打著電話,整個人看起來散漫鬆弛。
見著她,他便招手讓她過去。和電話那端的人說了幾句後收了線,問道:「還沒吃午餐吧?想吃什麼?」
「吃什麼都行。」孟筂回答。
他也不多問,略微的思索了一下帶著她穿過馬路,往對面的商場走去。他們沒有拉手,他的步子很大,孟筂需要加快腳步才能跟上他。
明明前不久才那麼親密的,現在卻像極了陌生人。
走到電梯口,他總算是停了下來,按了電梯,然後回頭看向孟筂。
孟筂被他看得不自在,問道:「怎麼了?」
沈子業卻沒回答她的話,電梯下來,他率先進了電梯裡。
這時候人比較多,兩人進電梯後一群人涌了進來,沈子業將孟筂拉到角落,伸出手替她擋住擠過來的人。幸而很快就到達所去的樓層。
出了電梯,孟筂才發現這兒是一家私房菜館。沈子業應該是常來這兒的,進門就有人同他打招呼,叫他沈先生。
他點點頭,問道:「老黃在麼?」
侍應生笑著回答:「在的,黃經理也才剛過來。」
他同人好像有話要說,讓侍應生帶孟筂去包間,他則是找那位黃經理去了。
侍應生帶著孟筂到了一裝修雅致的包間,牆上掛著幾幅水墨畫,竟然都是名家的畫作。她不由自主的看了起來,還沒看完幾幅畫,沈子業就回來了。
見她的視線停留在畫上,他問道:「喜歡?」他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端起喝了起來。
孟筂搖搖頭,說:「只是看看,我不是太懂。」
「喜歡待會兒就讓老黃包起來,他這些畫不是收藏的,誰要看上了都可以帶走。」
孟筂還以為這是老闆特地收藏的,還覺得挺有品位,沒想到展示出來是賣的,對老闆的那點兒好奇瞬間便沒了。
她也端起茶杯小口的喝起了茶來,沈子業往後靠在椅子上,看了她一眼,問道:「最近都在忙什麼?」
他的臉上似笑非笑的。
她很少有那麼久沒有聯繫他的時候,孟筂有些不自在,避開了他的視線,說道:「就忙那些。」
她以為他會說點兒什麼的,但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又倒了一杯茶喝了起來。包間裡一時陷入了沉寂中,好在沒多大會兒門就被推開,老黃走了進來。
他的手中端了一碟子豌豆糕,進門便笑著說道:「廚房那邊還有會兒才能好,餓了吧,先吃點兒東西墊墊。」
這話看似是對沈子業說的,但糕點卻直接放到了孟筂的面前。他對孟筂是有好奇的,但只看了兩眼就收回了視線來,同沈子業插諢打科起來。
兩人說了幾句,沈子業就指向了孟筂剛才看的那副畫,說道:「那幅畫看起來不錯,待會兒拿下來包好。」
孟筂哪裡想到他會來真的,咬了咬唇,趕緊的阻止,說:「不用,我只是看看……」
老黃哈哈的大笑了起來,說:「小姑娘客氣什麼,我和子業好多年的交情了,喜歡就帶回去,畫也需要知音,掛在我這兒也只裝裝門面。」
他說著就叫叫人過來吩咐,讓晚些時候把畫取下來包好。
孟筂阻止不了,求助的看向沈子業,誰知道他卻像是沒事兒人似的坐著,壓根就不理會她的求助。
老黃是聽說沈子業帶人過來特地過來看看,很快便離開。
門被關上,沈子業抬了抬下巴,指了指那碟子豌豆糕,說:「嘗嘗,這是他們這兒的特色,每天限量,不是誰來都能吃上的。」
孟筂還想說那畫的事,見他不願意提只得作罷,拿起了糕點吃了起來。
不知道是心裡有事兒還是怎麼的,她味同嚼蠟,沒嘗出什麼味道來。
菜沒多大會兒就上來,都是這兒的特色菜。看來很家常,但擺盤卻十分精緻,看起來色香味俱全。
菜上完,沈子業給孟筂盛了一碗雞湯,讓她嘗嘗,說是用鄉下的老母雞文火慢慢煲出來的,很鮮。
孟筂低低的說了句謝謝。
她埋頭吃起了東西來,沈子業卻不怎麼吃,他的電話很多,時不時的都在響起。好不容易清淨下來,他將手機丟在一旁,見桌上的菜都沒怎麼動,看向了孟筂,問道:「怎麼,不合口味?」
孟筂趕緊的搖搖頭,說了句沒有。
但沈子業不知道是不相信還是怎麼的,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她被看得不自在極了,低下頭假裝認真的吃東西。
沈子業看了一會兒才收回了視線來,拿出了一支煙點燃,說道:「沒什麼要問我的?」
兩人見面到這會兒,總算是進入了主題。
孟筂的身體僵了僵,沒有說話,隔了會兒才說了句沒有。
「是麼?」他吸了一口煙,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兒,說:「我還以為你有挺多想問的。」
他不等孟筂說話,又說道:「那這段時間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你不是很忙麼?」孟筂低低的說。她說這話時完全沒有底氣,更不指望沈子業會相信。
他果然沒有說話,隔了會兒掃了她一眼,才淡淡的說道:「這才剛開始你就接受不了?」他頓了一下,接著又慢條斯理的說:「那以後你為難的時候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