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孟筂也不會去詢問任何有關她父親的事。面對著陳阿姨的關心,她很客氣的回答了,並讓她不必為自己擔心,她在學校很好。
同上次見面相比,她好像又瘦了,一張秀麗的臉上蒼白沒有血色。陳阿姨並不相信她過得好,這個在幾個月前還對著她撒嬌抱怨學校食堂的飯難吃的小姑娘,現在呆在學校不肯再回家去,怎麼可能過得好?
她是看著孟筂長大的,又心疼又著急,說道:「阿筂,你難道打算這輩子都不回家了嗎?」
孟筂臉上的神色黯然,想擠出笑容也沒能擠出來,說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您快回去吧,風大,我進去了。」
阿姨急急的叫住了她,說道:「阿筂,你不能一直不回家。無論怎麼說,沈先生都是你爸爸……」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孟筂給打斷,她的眼眶微紅,說道:「但他不只是我的爸爸。」她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冷漠喝厭惡來,說道:「您回去轉告他,除非他喝她們斷絕關係,否則就不要來叫我回去。」
她說完這話不再看阿姨,快步的進了校園。她自然知道她放下的狠話無用,他父親怎麼會可能和那個女人斷絕關係,如果他多少還有顧忌,早就整理好了,而不是拖到現在。
因為見過陳阿姨,她一直都是悶悶不樂的。回到宿舍後孟筂接到沈延習的電話,告訴她他們明天要去鄰市談一項目,問她要不要去。今天晚上走,明兒是周末,能在那邊玩兩天周日晚上再回來。他待會兒就來學校接她和林筱,讓她收拾東西。
孟筂其實是有些心動的,但不願意當兩人之間的電燈泡,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說時間太緊,她下次有機會再去了。
沈延習沒堅持,只說她不去就到時候給她帶禮物回來。
孟筂仍舊陸陸續續的在做兼職,周六去幫上次給沈延習他們介紹項目的師姐代上了一節家教課。上完課離開,打開手機才發現上邊兒竟然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沈延習打來的。她上課時手機靜音了,所以沒注意到。
她很快將電話撥了過去,只響了一聲那邊的沈延習就接了起來,開口就說道:「阿筂,你現在在哪兒?你能馬上趕去太平路那邊嗎?」
「我剛上完課出來,能的,去那邊幹什麼?」
「我媽瘋了,她要去砸了沈子業的公司。你馬上趕過去,看能不能將她攔下來,我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了。」沈延習的語氣焦急,又帶了些疲憊,說:「我爸肯定不會不管這事兒,她單槍匹馬的……總之,如果真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你不用顧忌什麼,直接報警吧。」
他雖是並不站在母親那邊,但也擔心她會吃虧。
孟筂被嚇了一大跳,匆匆的跑了起來,說道:「好,我馬上趕過去。我這邊過去應該二十分鐘左右能到。」
「好,你先過去吧,隨時和我保持聯繫。」
孟筂心急如焚,但她今兒的運氣算不上好,在路邊攔了幾輛車都沒停。好不容易攔停了一輛車,坐上車告訴了司機地址,她才想起應該給沈子業打一電話。她掏出了手機來,撥了沈子業的電話,但他的手機竟是無法接通。
她一連打了幾個都沒能打通,只得寄希望在司機的身上,請他快一點兒。但她的心裡很沒有底氣,沈延習親自來了都未必能攔得住覃阿姨,何況是她。
她的腦子裡亂得很,好在司機見她焦急的樣子開得很快,沒多時就到了沈延習說的地兒。她付了錢下了車,沈延習的電話打了過來,她告訴他他已經到了地兒了,剛下車,還沒看到覃阿姨。
她還是來晚了,覃鍾渝已經砸完走了,大廈門口也被攔住,不允許再進去。孟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給沈延習打去電話,告知了他這邊的情況。
沈延習讓她稍等會兒,說他打電話問問。
他沒多時就給她回了電話,說他母親已經回家了,他父親已經趕去了派出所處理,讓她不用再待在這邊了。
孟筂應了下來,掛了電話,才發現自己的手心裡已經全是汗。她沒有馬上離開,憂心忡忡的站著,不知道沈子業的公司到底被砸成了什麼樣。她本是想再給他打電話的,但知道他這會兒可能在忙,最終沒有打。
她其實是想去派出所那邊看看的,但沈伯伯在那邊,她過去該怎麼解釋?於是只得作罷。她在路邊攔了車準備回學校,但到底擔心著沈子業,在車上猶豫了一下後讓司機送她去沈子業的住所。
如她所預料的一樣,這時候沈子業並不在家。不知道是這幾天鐘點工沒有過來還是怎麼的,屋子裡有淡淡的煙味兒,菸灰缸里堆了一堆菸蒂。
孟筂將沙發上的衣物收拾好,打掃起了衛生來。將一切收拾整理完畢已經濕八點多了,她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打開冰箱見她那次包的餃子還在,於是燒了水開始煮餃子。
等著水煮開時她站著發起了呆來,她雖是前不久才來到這兒,但她現在對這兒的一切都已不再陌生,竟有點兒像是『家』了。
沈子業遲遲的沒有回來,她後邊兒又打了兩次電話,但都沒能打通。她沒有選擇回學校去,繼續在公寓裡等著,儘管不知道他今晚是否會回來。
沈子業回來時孟筂已經倒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聽到開門的聲音,她幾乎是馬上就驚醒了過來,往門邊看去,就見沈子業跌跌撞撞的出現在門口處,看起來像是喝了不少酒。
孟筂鞋都沒穿就赤腳奔了過去,彎下腰替他拿了拖鞋,問道:「怎么喝了那麼多久?」
她的臉上憂心忡忡,伸手去扶住喝得醉醺醺的人。
沈子業沒有回答她的話,稍稍的緩了緩後看向了她,皺著眉頭問道:「什麼時候來的?」
「下午就過來了,給你打了電話,但一直打不通。」她不請自來,她擔心他會不高興,但卻沒有,他沒再說話,任由她扶著往客廳里走。
他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身上是濃烈的酒味兒。孟筂將他放在沙發上,又匆匆的去倒溫水給他沖了一杯蜂蜜水。
沈子業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她端著蜂蜜水過去才叫他,說:「起來喝點兒水吧。」
沈子業並沒有睡著,很快睜開了眼睛來。看著孟筂手中端著的杯子,他的眉頭微微的蹙起,但還是很快坐起接了過來,端著一口飲盡。
孟筂見他神志還算是清醒,總算是放心了些,說道:「你要洗澡嗎?我去放水。」
她說著就要往浴室走去。
沈子業叫住了她,淡淡的說道:「不用管我,你去休息。」他今兒的心情顯然並不好,語氣中帶了些不耐,似是不喜歡她的多管閒事。
孟筂愣了愣,回頭去看他,卻見他已經閉上了眼睛,英俊的臉上神色漠然。
他雖是沒有對她的到來表示不悅,但孟筂知道,自己今天的到來是不受歡迎的。她輕輕的咬了咬嘴唇,沒再往浴室去放水,回了她住的客房。
他醉了酒還在外邊兒坐著,她並不放心,一直聽著外邊兒的動靜。沒多大會兒客廳里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打開門往外邊兒看去,就見沈子業起身往洗手間那邊,沒多時洗手間裡就傳來了嘔吐聲。
她很擔憂,再也呆不住,打開門走了出去。可到了洗手間門口,看著虛掩著的門,想起他冷漠不耐的神色,她到底還是沒有勇氣推開門進去。沈子業今天的心情應該是非常非常差的,他一向都是並不喜歡同人分享生活的人,當然不會願意讓人看到他的狼狽。
儘管她不願意去想,但在此刻,她十分清楚的意識到,她從未靠近沈子業的世界過。他的生活他從不對她提起,她同他分享著她的一切,可她對他的喜怒哀樂都一概不知。他從不會對她提起,他讓她看到的,只是他想讓她看到的他。
孟筂的心裡湧起了無力感來,腳下的步子變得沉重了起來,她沒有再在門口站著,悄悄的回了房間。
沈子業在洗手間裡呆了許久,嘔吐聲停下後很快響起了嘩嘩的水聲,應該是在洗漱。孟筂靜靜的在房間裡坐著,聽到他從洗手間出來,客廳里窸窸窣窣的一陣後突然沒了聲音。
她很是擔心,稍稍的猶豫了一下後打開門走了出去。客廳里的燈還是開著的,而應該回房去的沈子業在沙發上倒著,頭髮上還濕漉漉的滴著水。
他應該是很不舒服,呼吸聲粗重。
他這樣兒明兒早上起來肯定會感冒,孟筂無暇再顧及什麼,找了干毛巾出來,打算先去將他的頭髮弄乾。
她儘量的讓手中的動作輕輕的,見沈子業沒有醒的預兆不由得悄悄的鬆了口氣兒。她仔細的替他擦著水珠,他的頭髮很好,濃密烏黑,發質偏硬,刺在手心裡微微的發癢。孟筂從沒替誰做過這種事,內心裡一片柔軟,手中的動作也更加的輕容。她很快就擦乾了他頭髮上的水,正要站起身來,就見沈子業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正看著她。
他的目光深沉,英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她有些忐忑,還是強裝鎮定的問道:「要不要喝點兒水?」
沈子業沒有回答她的話,很快閉上了眼睛,但卻拉住了她的手。
室內很安靜,只有兩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孟筂享受著這片刻的溫馨,怕他那麼躺著會感冒,儘管不舍還是提醒道:「回房睡吧,別感冒了。」
沈子業含糊的嗯了一聲,但卻沒有動,仍是閉著眼。孟筂還從來沒有那麼仔細的看過他,忍不住的想伸手去描摹他的輪廓,但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念頭。
毛巾並沒有完全擦乾他的頭髮,她伸手去撥了撥貼在額前的黑硬的頭髮,說道:「我先去找吹風把頭髮吹乾一點兒。」
她替擦頭髮時動作一直很輕柔,他有種像是回到幼時的感覺。某些回憶在這一刻涌了起來,他沒有說話,隔了好會兒才嗯了一聲,鬆開了她的手。
她很快便起身去找吹風機去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可在她離開的那一刻他竟然覺得有些冰冷空虛。修長的手指不受控制的蜷縮了一下,似是要抓住點兒什麼。
他從不允許自己有多餘的情緒出現,但今晚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竟然由著這些久違的情緒蔓延開來。他睜開了眼睛,頭頂的燈光有些刺眼,他眯起了眼睛來,看著那道纖細的身影四處翻找吹風。
像是怕吵到她,她的動作很輕,等著找到後先插上試了試,這才拿著快步的往他這邊走了過來。
腦子裡沉沉的,但他的嘴角卻浮現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來,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孟筂吹頭髮時動作仍舊很輕,柔弱無骨的手指撥弄著他的頭髮,輕輕的拂過他的頭皮,他有種想將那手拿在手裡把玩的衝動。
他控制著內心的渴望與躁動,靜靜的等待著她吹號頭髮。好在這一切沒多時便結束,她輕輕的叫了他一聲,伸手試圖將他扶起來,卻不料他的手上突然發力,將她拉撲在了他的懷裡。他的身上帶著沐浴露的味兒以及淡淡的酒味,也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他的懷抱是滾燙的,似是能灼燒一切。
近距離的接觸讓孟筂的心跳加速,但她卻沒有掙開來,她感受著他的溫度,想起兩人之間連吻都沒有接過,心裡有點點兒的酸澀。她悄悄的打量著他,見他一直都閉著眼睛,支撐起身體來,羞澀卻又大膽的在他的唇角碰了碰。
少女的嘴唇冰涼,沈子業的身體驀的繃緊緊的。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頃刻間崩塌,只想得到更多的冰涼,去緩解身體中的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