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業在清晨時離開了B市,這一夜沒有睡的不只是他,還有孟筂。她看著他遲遲的沒有離去,在小區昏黃的燈光下一支接著一支的抽菸。後邊兒下起了雨來,她以為他會離開的,但卻沒有,直至天色漸漸的亮起來,垃圾桶的聲響刺破清晨的寧靜,他才邁著沉重的步伐,慢慢的離開。
一整晚沒有睡,她沒有睡意,靠坐在沙發上,呆呆的看著天花板。她想,也許曾經她滿腔熱情的付出,還是讓他堅如鐵石的心暖了起來。但那又如何呢?他記憶里所停留的,是以前的她。而她,已經無法再做到那麼單純熾烈的進入一段感情。
她沒有請假休息,在到時間時簡單的洗漱,去公司銷假上班。這段時間她沒有再,秦大姐一個人頂了很大的壓力,見著她回來明顯的鬆了口氣兒,將累積下來需要她做的事兒給了她。
馮允恆知道她回來,傍晚時打來電話,約她一起吃飯。孟筂應了下來,下班後沒有急著走,在公司門口等著他。
路上堵車,他來得有些晚了,車子停下就連連的對她說抱歉,出醫院的那一段路出了車禍,他繞了一圈才能過來。
孟筂微笑著說沒關係。上了車繫上安全帶,馮允恆見她的臉色不太好,有些歉疚的說:「我約得是不是不是時候?你剛回來,應該好好休息。」
「休息也要先吃飯。」孟筂笑著說。
「吃了飯我馬上就送你回家。」馮允恆馬上說。
餐廳是他早就訂好的,高峰期一路都在堵車,他放了輕柔的音樂,詢問孟其元的身體狀況後讓孟筂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兩人去的餐廳是馮允恆的朋友開的,環境清幽雅致。這兒最出名的不是菜式,而是甜品和酒。包間臨河,推開窗戶邊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河水。不知道是哪兒在唱歌,歌手的聲音清泠,一首情歌唱得百轉千回,添了幾分惆悵。
馮允恆紳士的替孟筂拉開椅子,坐下後拿過菜單點了菜,向孟筂介紹這兒的甜點師傅大有來頭,外邊兒想買也買不到,讓她一定要嘗嘗。如果喜歡待會兒打包帶回去。
除此之外他還點了酒,讓服務生推薦這兒比較受女士歡迎的酒。
孟筂喜歡這兒的環境,坐了很久,喝到微醺才離開。離開時空中飄起了細細的小雨,車子停在不遠處的露天停車場,馮允恆替她撐了傘,提醒她小心點兒,地面滑,小心摔倒。
雨夜裡燈光迷離,兩人在雨中慢慢走著。地面上坑坑窪窪,需要極小心的避過。好不容易走過坑窪的路段到車邊,兩人不由得都鬆了一口氣兒。馮允恆收起傘,彼此相識一笑。
細細密密的雨絲落在孟筂的頭上,也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她看起來很放鬆,像孩子似的一雙眼眸清澈又明亮。馮允恆的心被重重的撞擊了一下,一瞬竟呆著沒有動。
孟筂發現了他的異樣,開口問道:「怎麼了?不舒服嗎?」
馮允恆回過神來,拳頭抵唇輕咳了一聲,說道:「沒事,快上車吧,別淋濕了。」
他控制著怦然而動的心跳,紳士的替她拉開車門。她坐進車裡,他才繞到了駕駛座,繫上安全帶發動了車子。
回程的途中無疑是愉悅的,兩人偶爾交談,孟筂臉上的神情恬靜認真,偶爾也會冒出幾句幽默的笑話。有那麼一瞬,馮允恆希望這條道沒有盡頭。
到達她住的小區,她拒絕了他送她上樓,讓他早點兒回去休息。
馮允恆沒有堅持,但仍是下了車,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昏黃的燈光下,這才驅車離開。
他今晚的心情好得不可思議,還未回到家中,手機就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一陌生的號碼,他看了一眼後接了起來,喂了一聲。
電話那端孫伊曉的聲音嬌俏悅耳又可憐兮兮的,說道:「允恆,是我。我現在在機場,錢包手機都丟了,你能不能過來接一下我?」
她會打這個電話,顯然是知道他不會看著她大晚上孤零零的落在機場。
孫伊曉是馮允恆的前女友,兩人分手後她便去了國外。兩人當初算是和平分手,偶有聯繫。前段時間才聽說她要回國了,沒想到剛回來手機錢包就掉了。她一向都是迷迷糊糊的性格,掉東西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馮允恆有些頭疼,讓她等著,他馬上就過去。
他見到孫伊曉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見著她,她立刻就蹦跳了起來,也不管別人異樣的目光,笑嘻嘻的說:「謝謝你允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馮允恆伸手揉了揉眉心,看著她一大堆行李皺起了眉頭來,問道:「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嗎?你男朋友呢?」
孫伊曉從來都是無法忍受寂寞的人,出國不久後就交了新男友。但她從未對他說過,兩人偶有聯繫也從不說這些。他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
「分了。」孫伊曉聳聳肩,哼笑了一聲,說:「你什麼意思?不願當苦力是吧?」
馮允恆舉起手來投降,上前推著行李往停車場。
讓馮允恆沒想到的是,孫伊曉非但沒人接,還沒地兒住。上車後他問她到哪兒,她可眨著一雙眉目可憐兮兮的看著他,說道:「你能不能收留我幾天?我打算先住酒店再慢慢找房子的,但現在證件都丟了,也住不了酒店了。」
馮允恆狐疑的看向了她,有些懷疑她的錢包是真丟還是假丟了。
「你為什麼不回家?」他面上不動聲色,問道。
「我才不想回家,回去少不了又被我哥訓。等我找著工作了再說。」孫伊曉悻悻的說,馬上又警惕起來,說:「你可別告訴我哥我回來了。」
她大哥孫啟同馮允恆是朋友,他同孫伊曉分手後,兩人也偶爾會一起聚聚。
馮允恆不置可否,抬腕看了看時間,說道:「我給你開酒店吧,你自己儘快把該補辦的證件補辦了。」
孫伊曉對他的回答顯然不滿,傾身過去看著他,睜大眼睛看著他撒著嬌說道:「為什麼不能住你家?我又不是沒住過。你難道就不擔心我一個女孩子住酒店不安全嗎?」
「那麼多人都住酒店怎麼會不安全?」馮允恆不為所動。
孫伊曉悻悻的,坐直了身體,賭氣說道:「那你現在放我下車。」
車子已上了高架橋,她一向都是任性的,說著就要去開車門。
馮允恆皺起了眉頭來,卻沒像一樣哄著她,看了她一眼,問道:「你確定嗎?」
他這樣兒孫伊曉不敢再說什麼了,撇撇嘴不再說話了。
車子一路往市區,大晚上的馮允恆懶得轉來轉去,隨便找了一家酒店替孫伊曉辦理了入住手續,請了酒店的工作人員替她講行李送上樓,也不敢孫伊曉幽怨的眼神,直接開著車走了。
回到家中,他本是想給孫啟打電話說一聲的,但最終還是沒有打。他不想讓他產生誤會。
他不自覺的想起孟筂來,想起那雙清澈亮晶晶的眼眸,他的心裡驀的變得柔軟了起來,臉上露出了微笑,脫掉外套丟在一旁,去洗漱去了。
兩天後的中午,孟筂正準備去吃午飯,就接到了律師的電話。他是沈子業派來的,說有些東西要同她交接一下。
孟筂帶著疑惑到咖啡廳,羅律師已經等著了。孟筂坐下後他便將文件拿了出來,沈子業不光給她置辦了房產,還給了她巨額理財產品。這些東西的數額加起來令她吃驚之餘倒吸了一口冷氣,想也不想的說道:「無功不受祿,請轉告沈總,這些東西我不會要。」
她的態度堅決,但這一切都在沈子業的預料之中,律師聽到這話並不驚訝,溫聲說道:「沈總說了,這些東西會有專人替您打理,就算您不要也會一直放著。您什麼時候需要了告訴我一聲。」
沈子業一向都是自以為是的,孟筂太了解她,她自覺沒有必要再坐下去,站了起來,說道:「請告訴他,我永遠都不會接受。他從不欠我,更不用特意彌補什麼。我想要的,只是平平靜靜的生活。」
說完這話,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咖啡廳。
她突然就失了胃口,沒有再往餐廳去吃飯,而是回了倉庫。她知道,沈子業不會再那麼頻繁的出現了。
她的內心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靜靜的在位置上坐著,許久之後,起身繼續開始做未完成的工作。
下午她早早的下了班,去超市買菜時接到馮允恆的電話,說有同事從家中帶了自種的水果,可甜可好吃了,要給她送一些。
孟筂想要拒絕,但他卻並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說已經在往她家的路上了。
孟筂無奈,只得匆匆的結帳回了家。
她到家時馮允恆已經拎著水果在等著了,孟筂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邀請他上樓,她買了菜,請他吃了飯再回去。
孟筂的手藝一直都不錯,到了家裡,她給馮允恆倒了一杯水後就進廚房裡忙碌起來。
馮允恆到廚房門口,提出要幫忙,她拒絕了,說沒什麼做的,她自己就能行。
她的動作麻利,一個小時後就做好了簡單的三菜一湯。她盛好飯後坐了下來,微笑著對馮允恆說道:「試試,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她今天做的菜味道偏清淡。
馮允恆沒有客氣,應了一聲好,開始吃起飯來。他曾吃過她做的便當,但和在家裡吃時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加上她做的菜都是比較下飯的,比起外邊兒的外賣好吃多了,他又重新盛了飯。
一頓飯吃完,他滿足極了,堅持要洗碗。孟筂正好有點事兒,任由著他。
她和馮允恆就那麼不遠不近的來往著,自從他到家裡吃過飯後,時不時的都會過來蹭飯。但並不是空手,會帶酒水果甜點,遇上孟筂忙碌時,也會買菜。
時間過得快極了,一晃便進入了冬天。孟筂除了上班之外也在兼職翻譯,活兒從斷斷續續到有固定的量。她的生活變得很充實。
在某一段時間裡,她曾想過搬離現在的住所,但搬家是麻煩的,她猶豫了幾天後最終決定繼續住下去。
沈子業自那次離開B市後就未出現過,某次孟筂將電視調到財經新聞時看到過他一次,他遊刃有餘的接受著記者的採訪,信心十足的談著未來公司的發展計劃。
她沒有看下去,很快便換了台。
孟筂周末偶爾會同馮允恆出去玩兒,在他的朋友圈裡混了個臉熟,打發著周末空閒時間。
又一個周末馮允恆約著她去一家餐廳吃飯,孟筂以為是同他的朋友們一起,沒想到到地兒只有他們兩人。她的心裡有些疑惑,問道:「他們還沒有到嗎?」
馮允恆輕咳了一聲,說:「今天沒有約他們。」
孟筂有些奇怪,但沒說什麼,只點點頭哦了一聲。
兩人到二樓坐下,悠揚的小提琴聲響起,馮允恆難得的有些不太自在,輕咳了一聲後說道:「孟筂,我們現在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孟筂怎麼也沒想到,他今兒約自己出來是表白。
她看著他臉上逐漸認真起來的神色有些手足無措,秀麗的臉上浮起了紅暈來。遲疑了一會兒後,她輕輕的點了點頭。
馮允恆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決定表白。內心卻無比的忐忑,他很擔心如果表白失敗,兩人會連朋友也沒得做。她的答應令他欣喜不已,上前輕輕的抱了抱她,笑容忍不住的瀰漫開來,他說:「謝謝。」
短暫的擁抱後他鬆開了她,整個人沉浸在喜悅中,坦白的對她說:「我還訂了一束花,擔心會嚇到你,放在車裡了。」
他其實更擔心表白失敗,如果再拿了花,只會讓兩人都尷尬。
他難得的有些不自在,笑了笑,又說道:「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買的玫瑰,是不是覺得挺俗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