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律師只坐了一會，家裡有事就先走了。

  桃知彥心裡有些煩，沒忍住多喝了兩杯。但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酒勁很快就上來了。

  封澤到的時候，桃知彥正趴在吧檯睡覺。

  這會駐場歌手正在熱場，鼓點強勁的音樂震耳，樂隊主唱抱著吉他跟台下互動。

  左邊舞池站滿了人，燈光劇烈閃動，大家肆意狂歡瘋狂尖叫。

  這樣強烈情緒的對應下，角落處冷清就略顯孤獨。

  吧檯燈光熄了，空空蕩蕩的，就只有桃知彥一個人。

  他枕著自己的手臂，安靜的趴在吧檯上，乖巧的像只貓。

  封澤心臟忽然有些發緊，他走上前，喊了聲：「桃知彥。」

  桃知彥好像沒聽到，依舊趴著，連動都沒動一下。

  封澤伸出手，在半空中停了幾秒鐘，最後還是沒忍住，拉了下桃知彥。

  他一拉，對方就這麼順勢倒在封澤懷裡。

  封澤身子一瞬間有些僵硬。

  對方溫熱軟綿的身子貼上來，枕在封澤的肩膀處，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封澤頸間，帶著些酒氣。

  封澤咬了下後槽牙，垂下眼睛，看著桃知彥。

  壓了幾天的情緒忽然有了些缺口。

  三天怎麼這麼長。

  封澤扶上桃知彥的肩膀。

  見不到桃知彥的三天，怎麼這麼長。

  「唔......」懷裡的桃知彥皺了皺眉，蹭了下封澤，隨後慢吞吞地睜開眼睛。

  頭腦昏沉，眼前也有些模糊。

  他大腦有些短路，就這麼睜著眼睛，靠在封澤身上愣神。

  半分鐘後，才緩慢地抬起眼睛，看著來人。

  桃知彥醉了，神情迷離，眸子含了層水汽，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

  二人對視。

  「......嗯？」桃知彥迷離的眼神忽然有了焦距。

  他忽然湊近封澤，就這麼盯著封澤的臉看了半天，嘟囔：「眼熟......」

  桃知彥眯著眼睛，越靠越近，仿佛在努力辨認面前的人是誰。

  可惜大腦朦朧一片，眼皮也沉的抬不起來。

  桃知彥就這麼看著封澤，然後......

  慢慢地......慢慢地......再次閉上眼睛......

  仰著腦袋，睡著了。

  封澤無意識笑了聲。

  「桃知彥。」封澤又喊了聲。

  桃知彥困了吧唧：「......啊。」

  封澤拉著桃知彥一隻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攬著對方的腰，把人完全拉進懷裡，「回去再睡。」

  桃知彥眼睛都沒睜。

  封澤嘆了口氣，像是認命了。

  他環上桃知彥的腰，半拉半抱地，帶著人走出酒吧。

  「把車開到後門。」

  「嗯，我和桃管家在後門。」

  封澤的聲音從耳側傳來，太過清晰，驚擾了桃知彥的夢境。

  趁著晚風，他睜開眼睛，稍稍清醒了點。

  夏季的夜晚，似乎要格外吵鬧一些。

  封澤收回手機，轉頭就看見桃知彥正眼巴巴地看著他。

  眼睛都看紅了也不移開，像是怕一眨眼，封澤就消失了似的。

  封澤側頭看著他：「怎麼了？」

  「我這是在做夢嗎......」桃知彥抿了下嘴巴，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末了，默默地伸出食指，摸了下封澤的鼻子：「這次的大少爺......」

  手指順著封澤的鼻骨，滑落到嘴唇，感慨：「好真啊。」

  封澤抓住他的手，放在胸口，凝眸望著他，「你經常夢到我？」

  酒精好像確實會放大個人情緒。

  桃知彥聽到這話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眶一下就紅了：「嗯。」

  聽到回答，封澤莫名的心跳漏了一拍，什麼情緒呼之欲出。

  後門有不少醉鬼跑出來吐，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封澤把桃知彥護到身前，把人往沒人的地方帶。

  桃知彥全程乖乖跟著，用力抓著封澤的手，像是怕封澤走了。

  到了沒人的巷子裡，封澤再也忍不住，推著桃知彥，把他推到牆邊。

  一隻手按著他的腰，一隻手撐著牆，頷首看著桃知彥：「你都夢到我什麼了？」

  「夢到......」桃知彥鼻子有點酸，聲音有些委屈：「夢到你把我趕走了。」

  聽到桃知彥這個聲音，封澤嗓子乾澀至極。

  明明想了幾天桃知彥的錯，可聽到對方這麼說，封澤卻覺得真正做錯的是他。

  「還夢到什麼了？」

  「夢到......」桃知彥鼻子發酸，眼睫被淚水粘濕，貼在一起，看起來濕漉漉的：「夢到我和你解釋，你不信我......」

  「你說我騙你，還說我有病，要報警抓我，」桃知彥咬了下嘴唇，垂下眼睛。

  猝不及防，砸下來的幾滴眼淚。

  還好巷子很黑，封澤看不到。

  「大少爺......」桃知彥帶了上點哭腔，「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封澤用力地揉了下桃知彥的後腦：「你都怎麼解釋的？」

  「這次不生氣。」

  封澤頷首，用額頭輕輕抵了下桃知彥：「只要是你說的，我都相信。」

  桃知彥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喝醉了。

  怪不得那麼多人喜歡喝酒呢。

  喝醉後連夢到別人，都好溫柔。

  他不想醒了。

  「我說，我沒害你，我想幫你，」桃知彥依舊垂著眼睛，聲音悶悶的：「我不知道你房間裡有竊聽器......」

  「我也不認識顧......顧什麼的。」

  說到這，桃知彥就不說了。

  按照前幾次夢境，封澤一般聽到這就會生氣了。

  但這次沒有。

  不僅沒有，封澤的手還順著他的耳根往下滑，捏了下他的後頸。

  柔聲問：「還有呢？」

  桃知彥被捏的大腦一片空白，脊背發麻，下意識就回答：「還有，我說我不是之前的桃知彥......」

  「我是另一個桃知彥。」

  這句話話音剛落，封澤心跳驀然加速。

  不是之前的桃知彥。

  是另一個桃知彥。

  桃知彥見封澤沒什麼反應，有些自暴自棄：「出賣你的人不是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封澤喉間滑動了下。

  所以......之前的那個桃知彥，真的不是小時候的桃知彥嗎？

  那現在呢，是小時候的桃知彥回來了嗎？

  封澤心跳漸漸放慢，可他卻需要用力呼吸。

  ......不是他在臆想？不是他在為自己找藉口。

  是真的靈魂先他一步，認出了桃知彥。

  封澤覺得自己壓抑了幾天的情緒被掀開一角，只此一角，各種念想宣洩決堤而出。

  接著心跳快的嚇人，幾乎要衝破胸膛，在身體裡橫衝直撞。

  「那你......」封澤嗓子有些啞，素來克制的人，在這瞬間再也忍不住，「記得小時候的事嗎？」

  「小時候？」

  桃知彥抬起眼睛，跟著重複。

  他喝多了，頭有些痛。

  小時候......封澤的小時候嗎？

  今天夢到的封澤，真好。

  會聽他說話。

  會哄他。

  桃知彥不想讓封澤走了，所以他越發專注。

  記憶被點明了方向，無數被他忘記的東西在大腦里翻湧。漸漸的，他好像想起當時他寫這本書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