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人多,車子很難開,又是鳴笛又是等的,堵了很久才出去。
封董忽然出聲問:「那個孤兒院還有多遠?」
老管家立刻回:「前面拐角處就到了。」
封董沒說話,只是微微蹙了下眉。
到底是跟了封董十幾年,老管家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這地方人多,不好開車,封董嫌吵。
老管家開口:「停車。」
司機靠邊停下,封董推開車門。
老管家立刻跟上,幫忙指路:「封董,這邊。」
封董面色這才好了點。
封董這次來是為了找兒子的。
說起來,也是段孽緣。
幾年前,封董來這勘察過一段時間。
那段時光,封董曾有過一位女伴。兩個人一個圖錢一個解決需求,對方甚至連名字都沒告訴過封董。
等考察結束,封董給了錢,二人就沒再聯繫過。
直到一個月前,聚會上偶然間遇到了舊友,那人提到了曾經的女伴。
舊友說那位女伴之所以跟封董,是為了救父親,但後面錢花了,父親也沒救下來。
還說那女伴當時懷了封董的孩子,大著肚子東奔西跑的。
正是因為知道這事,封董才過來找人。
但時間太久,再加上封董不知道對方叫什麼,所以找了很久,
直到昨天,封董這才知道那位女伴難產過世了,而孩子也被送到了孤兒院。
封董今天來,就是為了接孩子回去。
「......封澤?」
那個老師頭上纏著紗布,一聽到這個名字面色瞬間就變了。
她仔細打量了下封董一行人的著裝,只是猜就能知道,這人來頭不小。
她試探性地發問:「你是說,你是封澤的......父親?」
封董點頭:「是的,我來帶他回去。」
聽到這話,老師臉色瞬間就變了。
真沒想到,那個小孽種還能有人要?
還有個這麼有錢的爹?
媽的,憑什麼!?
老師暗自咬牙。
這要是真讓封澤被他親爹找回去了,那個小孽種絕對會告她的黑狀!
這怎麼能行?
老師眼睛動了動,沉默了幾秒鐘,清清嗓子:「封澤現在不在孤兒院啊。」
「不在?」老管家問:「那他現在在哪?」
老師回答:「跑了。」
「跑了!?」老管家蹙眉:「你們孤兒院,怎麼連孩子都看不好?」
「誒,你這個人怎麼說話的?什麼叫做我們看不好孩子?」老師指了指自己的頭,「你看到我頭沒?就是封澤拿椅子砸的!」
此話一出,封董和老管家都懵了一瞬。
老師見狀,立刻開口:「封澤這孩子有暴力傾向,孤兒院的小朋友都不願意跟他玩。」
老管家都懷疑自己聽錯了:「......有暴力傾向?」
「對啊!他從小就不愛說話,脾氣還特別大,」老師一副很生氣的樣子,開始添油加醋地亂說:「當時他偷別的小朋友的東西,我制止,他就忽然暴走,拿椅子往我頭上砸!」
「我這頭上,縫了三十多針!」
說著,還拿出手機,翻出當時拍的照片給封董看。
照片是老師縫針時候的拍的,傷口很長,血流了滿臉,拍的很猙獰。
封董面色越來越難看了。
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會是這種性格的。
「當時校長說要帶他去少年所,結果他轉頭就跑!」
老師道,「我們都去追了,沒追上。」
「而且這孩子也不是第一次逃跑了,之前就逃跑了十多天,根本管不了。」
封董一言未發。
倒是老管家問:「報警了嗎?」
老師聽到這兩個字怔了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把話題岔開:「不清楚,我當時去醫院了。」
「那......」老管家問:「您有封澤的照片嗎?」
老師當然有,但她不想給。
「沒有啊,」老師皺眉:「不是跟你們說了嗎?封澤這孩子脾氣很怪的,怎麼給他拍照啊?」
沒照片,沒監控,孩子還跑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就這麼斷了。
老管家給老師留了個手機號,說如果封澤回來了第一時間聯繫他,有重謝。
老師不怎麼在意地收下了。
而後,封董和老管家才出了門。
這會封澤正好跟桃媽媽在路口,桃媽媽臨時遇到了點事,讓封澤先去幼兒園門口等著桃知彥。
封澤點頭,手裡拿著小孩喜歡吃的果凍,打算抄近路去幼兒園門口。
他剛到路口,就看到封董。
「封董,您也別太擔心了,」老管家說,「我現在就去報警,肯定能找到封澤少爺的。」
封澤聽到自己的名字,頓了下,有些困惑。
「我看那個老師,說話也支支吾吾的,」老管家開口:「估計封澤少爺也不是她說的那種小孩。」
不過他說這話,也沒什麼底氣。
畢竟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孩子,誰能保證會不會有點心理問題?
「......也是我的問題,」封董揉了揉眉心,有點自責,「要是我當初派人來看看情況,也不至於讓他們娘倆落到這種地步。」
母親難產。
父親不在。
被遺棄在孤兒院長大。
封董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封澤見了我,還會不會認我這個父親。」
?
父......父親?
封澤大腦「嗡」地一聲,瞬間空白。
什麼......
什麼意思?
封澤完全僵在原地。
「肯定會認您的,」老管家寬慰道:「哪個小孩,不渴望有個家呢?」
老管家的聲音再次傳來。
封澤心跳加速。
掌心發汗。
從未有過的感情迅速在胸口炸開,蔓延。
他......
封澤看著封董。
他是自己的......父親嗎?
「就是不知道封澤少爺現在在哪......唉,希望沒出什麼事才好。」
二人越走越遠。
封澤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腳就先邁了出去。
男孩手指都在顫動,眼眶通紅。
他伸出手,開口就要喊......
「要是封澤少爺不願意認您,我這邊也給您找好血袋了。」
老管家聲音傳來,封澤面色驟變,剛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
「就是不好管理,」老管家嘆了口氣,「要是封澤少爺,還能控制他的飲食,能保證他的血乾淨些。」
「這樣給您輸的時候,也能放——」
「啪嗒」
什麼東西掉了。
二人回頭,就見一個小孩很慌張的蹲在地上撿果凍。
封澤心跳很快,鼻頭止不住發酸。
他極力平穩呼吸。
可剛剛在心臟里炸開的一點喜悅,卻不遺餘地盡數變成尖刀利刃。
封澤極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他撿起果凍,站起身就要走。
「等等,」封董認出他了,忽然開口:「你是......那天在夜市上的小孩?」
封澤停下腳步,低著頭,很輕的「嗯」了聲。
這還真是有緣分。
封董四下看了眼,問:「那天跟你一起的小孩呢?」
「......」封澤攥緊拳頭:「幼兒園。」
封董點了下頭,他看著封澤,下意識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
封澤咬了下後槽牙。
他叫什麼名字?
能說嗎?
說了不就要被人帶走當血袋了嗎?
封澤大腦很亂。
他只知道,他本來就一無所有。
現在,連身上的血,都被人盯上了。
封澤很想看看,那個遺棄他,又想利用他的父親。
男孩抬起眼皮,看向封董。
面前的男人,五官立體,眼眸深邃。
他個子很高,只是看著就知道身價不低,跟他們鎮子裡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封澤那雙眼睛紅的厲害,他極力想要記住自己父親的樣子,但又不知道記下了要幹什麼。
此刻,他只知道他不能跟男人回去,更不能被他知道自己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