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李尚書先讓許玥坐下,讓人送茶上來,然後長長的一嘆。✿.。.:* ☆:**:. .:**:.☆*.:。.✿
使出祖傳手藝,駕輕就熟的哭窮:
「茶水不好,許大人只當解解渴吧,哎,別人都說我們戶部富的流油,好似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誰知道我們有苦說不出啊。」
「天下戶籍、賦稅、土地、軍需……什麼都要我們去做,成天忙的腳打後腦勺也就罷了,處處都要錢,逼得我們直想上吊。」
「這些微末處能省一點是一點。」
茶盞是最普通的白瓷,水中茶葉葉片大,茶梗粗。
許玥不必喝,就知道是二十文一斤的那種茶,不算最差的,可也好不到哪去。
這邊聽了李尚書的話,她抿了一小口茶水,苦澀無甘,神情不變,出人預料的點頭,十分贊同道: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李尚書的辛苦少有人知。」
「許大人過譽了。」
李尚書心中一喜,覺得這位天子近臣還是嫩了點,正準備再哭幾句窮,把人打發走……女官選拔的錢不是不給,現在一時不湊手嘛。
等一等,總會給的。
至於什麼時候,那就不曉得了。
這邊許玥的話鋒一轉:
「不過,職責所在,想必尚書大人也甘之如飴,下官這次來正是為了宮中選拔女官的用費調撥。」
她敲了一下桌子:
「宮中出了三分之一,且提供了場地和培訓人員,我們外朝總不能一毛不拔,傳出去可不好聽。」
說的合情合理。
但李尚書是什麼人,那可是早早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外號「鐵貔貅」的人,聞言眉尖都沒動一下。
嘴上哇哇吐苦水:
「實在是沒錢,讓人看了笑話也法子,我也不是故意卡著錢不給,實在這段時間銀錢緊張。」
「若是名聲不好聽,許大人不用怕,只管推到我身上,我這張臉也丟過許多次了,便再丟一次好了。」
又望一眼許玥,見她八風不動,看不清表情,心道是個不好糊弄的。
想了想,十分勉強的開口:
「這樣吧,許大人聖寵優渥,和宮中打個商量,先墊一下,等銀子不緊張我第一時間還回去,用我李家聲譽作保!」
呵呵呵呵,恐怕在戶部,沒有一日銀子是不緊張的。
何況,你當我不知道啊,李尚書你是孤兒出身,流落邊境當小吏,幫邊軍打理財政、做生意等等。
一步步走到當今面前成為心腹的!
有個屁的聲譽。
姓不姓李都不一定。
許玥在心中吐槽,打斷了他的話:
「今日下官也不是為了為難您,外頭各處採買的銀子欠著,還有各處的東西也是賒帳來的,明日就是最後一次大挑,實在是拖不下去了。」
不等李尚書說出沒錢兩個字,許玥語速放快了一些,甩出終極手段:
「俗話說開源節流,尚書大人為了戶部著想是應有之義,下官有一小策,雖不能解您之憂,也聊勝於無。」
「尚書大人可有心一聽?」
「呵,說來聽聽。」
聞言,李尚書也不裝了。
聲音冷淡了下來,對許玥的話嗤之以鼻,只覺是少年人的輕狂。
什麼開源節流的法子他沒想過,自認已經做到了最好,還要往下挖,那就——只能改稅,清查田畝了。
不過這豈是一朝一夕之事。
從先秦往下數,幹過這事有誰是善終了的?
只要陛下還沒有給他暗示,他也不想早早下閻羅殿。
李尚書打定主意。
等許玥開口了,他就把人敷衍過去,下一次來找就不見她好了,晾個兩三次,讓她知道些厲害。
至於得罪人?
許玥是天子近臣不假,他老李又是什麼阿貓阿狗不成。
朝中諸臣,他陪著陛下一路風雨幾十年,自認在陛下心中也有臉面。
「新歡」對上「舊愛」。
他才不怕。
陛下你選誰!
李尚書這般態度在許玥意料之中,她手捧著茶盞,指尖規律的划動,將她的法子簡短的說了出來:
——改朝中俸祿歲給,為月支。
俸祿一歲一給,看似省了不少事情,其實戶部年年要壓了銀子,不能流轉,就是一筆死帳。
而百官對此也是怨聲載道。
發年薪,怎麼會有發月薪的好,每月領錢帶來的積極性都不一樣!
這事不大不小,卻一向為人忽略,李尚書從前燈下黑,也未曾發覺,這次被許玥一提醒如同醍醐灌頂,剎那間無數想法湧上心頭。
他幾乎可以斷定,改了月支,戶部可以多出至少數十萬流動資金來,現在雖然沒有這個說法,但事就是這麼個事兒。
許玥微微一笑。
這下喝了一口茶……苦的她神智又清醒了不少,悄無聲息的將茶盞移開一段。
這茶也忒苦了一些,提神效果一定很好。
眼神忽然一亮,許玥說了幾句話,李尚書大手一揮,包了七八包茶葉給她。
這種茶葉戶部大批量購買,六文錢一斤,由李尚書發掘出來,親身實驗,一口下去提神醒腦,可以連干三個時辰。
不多時,許玥拜別李尚書。
走在戶部腳步輕快,其他戶部官員打眼一看紛紛佩服,不愧是朝廷新星,養氣功夫就是好,被他們尚書拒絕了還能不顯怒色。
為什麼這麼肯定是被拒絕?
無他,多年經驗。
許玥找到李郎中這位熟人。
「如何?」李郎中有些為許玥著急,可惜許玥這邊要的銀子超過一千兩,沒尚書批准,他也沒辦法。
「幸不辱命。」
許玥輕輕一笑,親近的道:
「李尚書已經准了,只是還要請大人幫我走一下手續,時間越短越好。」
「啊!」李郎中一驚。
待看到許玥要到的銀子數目,更是嘀咕李尚書是不是曬的中暑,頭腦不清醒了。
許玥要到銀子的消息不脛而走,大家的想法和李郎中大差不差,鐵公雞居然拔了毛?
很快,就有人奔來戶部。
試圖從「頭腦不清醒」的李尚書手上要銀子,下一秒,驚天動地的罵聲響起。
敗退。
…………
許玥回了宮城。
皇宮其實分為兩部分,外朝和內廷,外朝這一部分用於舉辦朝會、處理事務,甚至祭祀典儀。
內廷才是通常人所知的,宮中妃嬪和公主皇子的居住之所。
寬大的屋內,紙筆、文書、典籍四處堆放,從早上干到現在,李景淮起身活動一下僵硬的腰身。
咯吱一聲。
李景淮拼命的捶打腰背,引的一旁的方青雲看了過來,關心的問:
「怎麼,閃著腰了?」
「那倒沒有,就是一動,酸的很。」
坐下來,化悲憤為食慾吃了好幾塊點心,又灌了一杯茶下肚,一拍桌子:
「著了玥哥兒的道了,把我們從翰林院調過來當牛做馬,熬的兩眼昏花,就我們幾個怎麼幹的完啊。」
解文寒手上筆不停,嘆氣道:
「好歹算是一份資歷,我們在翰林院也是熬日子,還不如幫著玥哥兒把這件事辦好呢,至少磨鍊自己。」
可不磨鍊嘛,一個人當十個人用。
連最穩重如君子的方青雲都受不了,可偏偏還不能指責許玥——她乾的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多。
幾乎每日只睡兩個時辰。
卻精力充沛至極,臉上連個黑眼圈都不出現的,匪夷所思。
就在此時,人未到,聲先至,一道清悅的聲音響起:
「我回來了,還給你們帶了伴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