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就象一本書,翻開了新的一頁。
變化在悄然間降臨,屬於世界的變化到來時,沒有口號,沒有槍炮聲,也沒有激動人心的演說,它只是簡單的到來,並在一個如血的黃昏中降臨。
多數的能力者都對變化茫然無知,在他們看來,新的一天不會有什麼分別,只有極少數敏銳的人有所感覺,其中有許多神秘學的能力者,但是能夠與世界溝通的少之又少,而且很難說是好是壞,畢竟在神秘學中既有真實幸運,也有命運斷裂,許許多多的變異生物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只是忽然發現自己的行為有所改變,部分具備了初步甚至是進階智慧的變異生物則在巢穴中瑟瑟發抖,連逃跑的勇氣都已失去。
對於沒有能力的普通人來說,世界不管變成了什麼樣子,都與他們無關,甚至他們還歡迎變化,不管再怎麼變,命運都不會更差了,不是嗎。
在人類中,沒有能力的普通人依然占據著絕大多數,但與各式各樣的變異生物比起來,人類在數量上根本不具優勢,而在智慧上也逐漸喪失了過往的統治地位,在人類活動區域之外的廣大世界,不知有多少生物正在飛速變異進化,等待著接過世界的統治權,但是這個過程沒那麼簡單,因為人類有能力者,能力者對大多變異生物的優勢,就象舊時代人類對野獸的優勢一樣明顯,然而在某些先行者眼中,人類正在分成兩個物種:能力者和普通人。
世界變了,但只有極少數站在眾生之上的存在,才覺察到了變化,也為之凜然,因為變化與他們息息相關,而對絕大多數生靈來說,變化與否,根本就不重要。
不管世界如何變化,太陽都會照常升起,這就是普通人的想法。
這也是莎莉的想法,當經過充滿惡夢的一晚後,她重新醒來,她挪動著酸痛而沉重的身體,從吱呀作響的鐵床上爬下,從門縫窗隙透進的寒風讓她打了個寒戰,於是急急忙忙地穿上厚厚的外衣,這才感覺好些,她推開木板釘成的窗戶,向窗外望去,外面仍是黑沉沉的,天邊才僅有一點亮光,聚居地中大部分的燈火都是黑的,勞累了一天的人們仍舊在沉睡,莎莉比平時起得早了些,主要是因為昨晚睡得不好的緣故,但是看著本該是熟悉的世界,她卻忽然有種陌生的感覺。
這片營地,乃至營地周圍幾十公里的區域,她都已非常熟悉了,這不僅僅是熟悉那麼簡單,她記得住每一處微小的地型變化,精度可以到米,她清楚這一帶過去的天氣變化,也弄清了可能存在的地下礦產,並且對於河流的流量和水質資料瞭然於胸,莎莉有著驚人的記憶力,她還記得幾百本書的詳細內容,現在在聚居地的周圍,已經建起了一個由五個階梯水池構成的小型淨水池,可以提供勉強能夠喝的水,通過周邊礦物和植物的組合,能夠提高居民的輻射抵抗能力,而且已經找到了幾種全新的可食作物,只待春暖花開,就可以大量栽植了,如果它們的基因穩定,那麼經過五至六年後,就能夠穩定地為三至五千人提供食物了。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美好。
但是對莎莉來說,美好的前景都是用時間和汗水澆鑄出來的,而且她知道這一切的根基有多麼脆弱,她每天只睡五個小時,一直在拼命地忙碌著,在暗黑龍騎一年多時間中積累的知識正一點一滴地轉化為淨水、食物以及可以醫治疾病的藥品,她把近千人帶出了血腥議會的範圍,避開了戰火,又成功地讓他們在第一個冬天活了下來,但這僅僅是開始,其實也是相對最容易的一個階段,想要進一步發展,必須建立起一個成熟且完整的工業體系,且不說工作母機從何而來,單單是能源,就是無法靠雙手解決的難題。
另一個問題,則是安全,到目前為止,聚居地只遇到過一次小規模武裝暴民的襲擊,並且成功地擊退了他們,但那是因為在遷移時,他們帶了足夠多的武器和彈藥,這些都是不可補充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則是隊伍中有十幾個能力者,其中大多數曾經是龍騎的扈從,擁有暴民根本無法比擬的戰鬥技藝。
但龍城的經歷讓莎莉明白,只要遇上兩三個低階龍騎,這裡的一切,都會象沙砌的城堡般崩塌。
營地中又響起了一聲聲清脆的敲擊聲,莎莉知道,神父又在雕刻了,在聚居地中,似乎神父是最辛勞的一個人,他每天都在天不亮的時候起床,雕刻神像,修建教堂和神壇,為信徒們講解教義,直到深夜才會休息,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似乎又是全然無用的人,至少沒有從事任何生產性的工作。
莎莉從來不置疑神父的存在,在她看來,只有神父才能為聚居地的人們找出一條未來的路,她並不是信徒,這樣想,只是基於對神父淵博知識的欽佩,以及女人的直覺,這個時候氣溫很低,天又黑著,本來應該再睡一個小時,可是莎莉完全睡不著,索性推門出去,向雕刻聲傳來的地方走去。
現在的教堂只是一座高點的木屋,聖壇則是教堂前石砌的圓台,所有這些都是神父自己動手,一石一木建成的,引人注目的是,聖壇旁邊圍著七座使徒雕像,其中五座已經完工,神父正在雕刻第六座使徒,而第七座雕像目前還只是一塊石材而已,雕刻現場沒有一點燈火,只借著一點天光,神父就能完成雕刻工作,當第五座使徒像雕刻完成時,神壇突然多出了一種肅殺、沉鬱、黑暗和荒寂的氣息,每個經過這裡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放低聲音,快速通過,但是當五座使徒像雕刻完成時,神父的信徒突然間多了許多,還在不斷地增加著。
已經完成的五座使徒像幾乎完全相同,可若是仔細看,卻會發現它們之間有著迥然有異的氣質,若是看得時間長些,甚至會錯覺這些雕像都有著自己的生命。
而莎莉在路過教堂和神壇時,不止一次感覺,似乎這些使徒正在背後默默地注視著她。
在黎明到來前的一刻,莎莉再次來到神壇旁,默默看著神父工作忙碌,她以女性的敏銳發現,第六座使徒像和前面五座有很大不同,它更加纖細些,卻同樣具有深沉的力量感,甚至猶有過之,而且它的臉上有一道細細的劃痕,這本來是很不起眼的一個瑕疵,可是在莎莉看來,卻非常刺眼,成為第六使徒最醒目的特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