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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山,青丘,軒轅墳。
初春時節,枝繁葉茂,花開似錦,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小橋流水,林掩仙居。
村落必須的民居,磨坊,水車,碼頭,市集,醫館,鐵匠鋪,紡織場,護林小屋,資材堆棧等屋舍錯落有致。
作為人族最早也最偉大的帝王,黃帝的墳冢與其說是墓葬,不如說根本是他的故居原貌。
當然,他真正的故居,以及親手製造和使用過的器物,早已被搬遷到至人族的都城,如今「軒轅墳」的這般景致,只是後人按照黃帝的遺命所建而已。
出於對黃帝的崇拜,人族發展與擴張時皆不約而同地避開了這個方向,令其周邊大致保留著原始的風貌。
照理說,這般荒山野地,深林孤村,有野獸或妖魔作怪也不足為奇,但宛如黃帝真的在庇佑這裡一般,軒轅墳周邊至多有稍具靈智的野獸徘徊,從未有真正能傷害人族的猛獸凶妖出現。
此時,便有那麼一群「性情溫順、不曾傷人、稱不上猛獸,亦不是妖魔」的生靈居住於軒轅墳附近的麥田中。
這是一種金色皮毛如絲綢般柔順,體態修長美觀,眼中時時閃動智慧光芒的——靈狐。
作為雜食動物,它們的食物包括麥田中生長的麥穗、果園中成長的果子,以及魚塘里的魚類,憑藉從人族那裡學來的照顧作物之法,它們將這些建造之初就以為會很快荒廢的農田與果園照顧得很好,但出於某種對天敵的預感,它們沒有試圖探索軒轅墳內部,對那青牛、牛郎的雕塑,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此時,正有一頭幼狐叼著一隻略顯殘破的陶碗去池塘中打水澆灌麥田,「用這件東西去魚塘舀出水來,倒入麥田,不能舀離青牛最近的那個小池塘」,雖然幼狐並不清楚這種做法的意義,但既然是年長靈狐的叮囑,它自然也不會產生什麼質疑的想法,對於動物來說,是不會有「想法」這種東西存在的——直到此刻。
在幼狐低下頭,用不太熟練的動作將陶碗盛滿水時,它從魚塘的倒影中看見一條明亮的「金線」正從天空落下,靈狐的智慧足以使它明白這只是倒影,但抬頭望去時,天空中卻並沒有這麼一道光芒存在。
它再次低頭時,發現那道光芒划過一條優美的弧線,墜入了前方遠處,成年靈狐們都不願接近的「青牛旁的小池塘」消失不見,然後,真實與倒影之間再沒有差別。
幼狐看著腳邊的陶碗,略有些猶豫,但很快,「想知道那是什麼」的衝動便壓倒了「儘快回去澆灌麥田」的預定計劃。
它乾脆地將陶碗中的水潑掉,邁著小碎步接近了那個小池塘——然後,它在剛剛抵達池塘邊時,因為被什麼東西絆了下而失去平衡,接著便噗通一聲栽進了水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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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
幼狐在掉入水池之前還是「它」,但掙扎著重新爬上岸之後,就得稱為「她」了。
「她」此時的外形看上去像是一個五六歲的人族女童,淡粉色短髮,圓圓的臉蛋,一雙金色眼眸,身穿一套深藍色、有著諸多精緻雲紋,且搭配有黑色緞帶的束身錦袍,不過由於剛剛從水裡爬出來之故,無論頭髮和衣服,全都濕噠噠地貼在身上。
女童一臉迷茫地逐一抬起左右手反覆觀察,似乎在懷疑自己的前爪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但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然後……「啊嚏!」
這個噴嚏,讓她的腦袋盯上噗嚕一下豎起了一對短短尖尖的狐狸耳朵,而女童似乎並未察覺。
「唔……」她眯起眼,使勁晃動腦袋並抖動身子,但這種狐狸常用的抖毛動作對於人來說不是那麼好使,她抖上半天也全無效果,鼻子抽了抽,又打了個噴嚏:「嗚啾!」
這一次,她身後呼地一下多出一條毛茸茸的金色大尾巴。
由於尾巴出現造成的影響比耳朵要大得多,女童第一時間發現了尾巴並認出它屬於自己,於是一把抱住了它,口中發出了舒心般的聲音:「咪咕~」
「【呵,三尾,我們這麼看著的話,將來會被割掉的吧?】」
「【沒事,嘻嘻,我只是三尾,你卻是九尾,數量越多,責任越大。】」
「【喲~你該知道「三」和「九」只是尾巴編號吧?】」
「【完全不知道呢~】」
女童正抱著自己的尾巴玩耍,順便把衣服上的水全抹到尾巴上,卻忽然聽到了兩個女子的對話之聲,她們一個妖嬈嫵媚,一個嬌俏活潑,但聽起來似乎完全是同一個人。
她好奇地左顧右盼時,發現自己之前叼著的,在池邊摔成兩半的陶碗,已經變成了一對閃爍著碧綠光芒的玉石板,它們看起來各有一半,明顯能嚴絲合縫地互相拼起來。
「【她發現我們了,誰先被碰觸誰來解釋。】」
「【嗯哼。】」
「唔唔……」女童走到兩片玉板旁邊,一手一個將它們拾了起來,然後咔嚓一下拼合。
「【是你喲~】」
「【唉,小女孩確實更容易被成熟有魅力的形象所吸引呢~】」
呼——隨著女童的動作,那恢復完成的玉板向半空中投射出一道幾可亂真的女子身影,她和此時女童的裝扮幾乎一致,宛如其成年後的模樣,身後有九條尾巴蓬蓬鬆鬆地晃動。
「【喲~初次見面,本體,妾身是你的第九條尾巴~名叫蘇媚~】」女子的聲音神態一如其從玉板中透出的嬌媚,講話時還順便拋了個媚眼,或許這並非是她在刻意魅惑於誰,只是本就如此。
「……」女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似乎驚呆了。
「【妾身接下來要說的話呢,或許你暫時無法理解,甚至無法記住,但那無關緊要,待你能理解時,自然可以將它們從記憶中尋回。】」
蘇媚歪頭看了看靜靜聽著,完全沒打算發問的女童,接著說道:「【妾身此刻用以和你交流之物,叫做『封神榜』,也叫『崆峒印』,同時也是那製造天地大劫的劊子手的幫凶。】」
「【具體事由妾身不便講出,但『未來的你』選擇自斷九尾,將我們送到各自不同時間的未來,以期尋找獲救之法,改變已然發生的歷史,很顯然,只有妾身與那個野丫頭最終成功了。】」
「【你說誰是野丫頭!老女人!】」嬌俏聲音的主人也隨之現身,她身穿黑紅相間的紗衣,眼睛一金一紅,披肩黑髮紮成一對馬尾,背後的尾巴卻只有三條。
「【妾身不知其他尾巴怎樣了,但想必沒有找到該時代的封神榜,說不定還隨便找個男人嫁了呢,】」蘇媚不理「三尾」,續道:「【我們僅收集到兩張,返回這裡之後發現變成了半張,還得互相組合,簡直就像是天意如此。】」
「【呼呼……我們這次把『封神榜』交給你之後就會消失,還得重新從你身上『長』出來,】」三尾一手捂嘴偷笑:「【在原本你『不得不將九尾盡斷』的時間點之後才能返回來時的時空,嗯哼……希望造成的影響不會太大。】」
「啊……唔……」女童一副聽暈了的表情,眨著眼不知該如何應對。
「【那麼,你且將它收好,】」九尾抬手一指,那勉強拼合在一起的「封神榜」便飛快縮小變形,最終形成了一隻小小的玉佩,自行掛在了女童的脖子上:「【記得,你的第三尾和第九尾是與眾不同的,足以應付聖人以下的任何麻煩,當然,得等妾身和這個瘋丫頭長出來。】」
「【切莫拿來擦水,】」三尾插話,而後轉身怒瞪九尾:「【你說誰是瘋丫頭!】」
「【呵……當然是那個『本身就是別人化身,還偏偏要化身千萬的傻瓜』。】」九尾應道。
「【總比『弄出兩個兒子,還被前夫死纏爛打』的傢伙好!】」三尾接道。
「【那也是你兒子喲?】」「【呸,我才沒有那……】」
兩個女子身影一邊爭吵著,一邊同時化為一道綠光沒入了那隻玉佩,女童周圍一時安靜了下來。
「啊……嗯?」女童發出了如夢初醒般的聲音,坐在地上反覆摸著自己的頭臉和手腳:「這就是化形嗎?這麼說我已經是妖怪嘍?」
她說出的第一句話清脆如銀鈴,略帶些許磁性,兼具可愛與嫵媚。
很顯然,由於這並非正常的化形,之前那兩位「玉中人」除了告知女童一些隱秘之外,還額外為她開啟了靈智並灌輸了一些基本知識,使她不至於夭折。
「變成妖怪之後……應該給自己起個名字?好吧。」女童大致用尾巴弄乾了衣服,從地上爬起來,點著嘴角歪著腦袋思索起來。
「軒轅墳?軒轅妖?青丘?青丘狐?不好不好。」女童似乎打算根據地形和種族來為自己取名,但一時拿不定主意,一邊向原本的靈狐聚集地走去一邊思考。
「塗山……塗山紅紅?塗山雅雅?聽起來還不錯呢。」她忽然一拍手:「我就叫【塗山零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