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洪荒(八)

  ——洪荒——

  鐘山島。

  「回你的鳥巢去,接下來我們兄弟沒空照顧你。」

  「你才該回龍洞吧,說什麼『我們兄弟』,你難道不是一點忙都幫不上嗎?」

  「難道你就幫上了?」

  「至少咱沒有自己無能還趕別人走。」

  「你說誰無能!」

  「誰反應大就是誰咯。」

  由於鐘山島上沒有道路,負屓沿途披荊斬棘前往島嶼頂端時,後邊的睚眥和畢方還在斗個沒完,按照他們被攻擊就一定要反擊的「特性」來看,這隻怕要持續到天荒地老去。

  負屓不打算參與這種幼稚的鬥嘴,因為此時的情形正如畢方所說,她和睚眥名為助拳,實為助威,無論那一龍半鳳施展何等神通,也無法對攔路之物造成一絲一毫的破壞。

  這鐘山島上的一切,如樹木、土石等物,由於燭龍盤踞時日頗久,已經變得堅不可摧,必須靠負屓剛剛弄出來的「黑炎」才能破壞掉。

  至於那古怪的黑炎?它根本是凝結的【死亡】。

  負屓在之前那「觀察自己」的視角下,回想起了許多或清晰或模糊的記憶片段。

  自己雖然是祖龍第八子,但也曾是一個古怪的,有著一對翅膀的奇異黑色大蜥蜴,那或許便是混沌三千魔神之一。

  它的居住之所是個一片昏黃、漂浮在無盡漆黑中的「島嶼」,島上的居民是一群形狀不一,但全都漆黑一片只露出猩紅眼睛的古怪聖靈。

  它一直在島嶼上盤旋,似乎在尋找或等待著什麼,最終,它看到了一艘疾馳而來的紫色「飛船」,它感到自己要找的「什麼」就在那艘船上,主動迎上時,卻被那艘船直接撞到,這個回憶片段中最後的畫面,便是立於船頭,正指揮著船隻的九妹身影。

  如果這「前世記憶」就此中斷,或許事情還沒那麼複雜,但這「回溯」卻並非終點,在那之後,負屓進一步地回憶起了更多的片段。

  雖然那些片段中有很多模糊不清以及無法理解之處,但仍有一些「總結」和「規律」,

  在不止一個世界裡,他總是「龍」,並且總有「姐妹」。

  其中一個「妹妹」帶著面具,不喜交流,凡出手便一擊必殺,還有一個「妹妹」熱衷於品嘗各種能吃或不能吃的東西,性格綿軟,但隨口就會吞人。

  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九妹麟好,應該就是那個喜歡吃東西的「妹妹」吧。

  在這些世界的變換中,有些戰友會迷失,並對自己充滿敵意,但也有些原本為敵者在世界更替之後,出於各種原因願意協助自己。

  而「自己」的目的,則是追尋一個「遙不可及」的背影。

  「她」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似乎打算拯救世間所有的不幸,而「自己」被「她」拯救之後,雖然一直在追趕,但卻被越甩越遠。

  他想追上「她」,勸上一句:「你希望拯救所有人,那麼又有誰來拯救你呢。」

  除了這些蒼白到幾乎要變成文字背景的內容之外,他幾乎想不到什麼更多的細節,或許正如五哥四處搜集而來的那些情報中所說的一般,轉世化生便如投石入海,想要找回,非大機緣不可。

  而自己之前因為急切地想要救回妹妹,從而覺醒了「本世界」的「上一世」,那頭【末影龍】的回憶和力量。

  它的「末日之息」可以摧毀接觸到的一切事物,直觀表現就是完全由【死亡】這個概念組成的漆黑龍炎,雖然以自己目前的實力只能在爪子尖上凝聚出小小一簇,但也足夠對付那個愚蠢的燭龍了。

  畢竟,那是來自「開天闢地」之前的力量,說是「聖人之力」也不為過,以這股力量擊殺那想要吃掉妹妹來「成聖」的燭龍的話,想必會非常諷刺。

  唯一的問題是,這種力量似乎與印象中的另一個妹妹十分相似,如果被九妹開口叫一聲「姐姐」,想必會被二哥嘲笑到世界終結。

  「收聲,我們快要接近若木根部了。」負屓向睚眥和畢方比了個噤聲的爪勢,劈開一道橫亘的巨大樹根向前走去。

  ————

  若木之根。

  隨著救援小隊接近若木在鐘山上的紮根之處,燭龍為對抗龍鳳兩族而製造的迷霧越發濃厚,距離稍遠一些,負屓便看不清那些擋路之物究竟是樹根還是燭龍的身軀,如果不分辨清楚便一爪子抓過去,燭龍大概會立刻轉頭殺將過來。

  如果他還能自由進入那種「觀察自己」的視角,想必能看清楚究竟哪個是若木之根,哪個是許久未動的燭龍身軀。

  只要他對準目標舉起爪子,若木就會浮現出氤氳的【死亡】氣息,而燭龍則不會有變化――一爪子殺掉燭龍?先找到七寸再說吧。

  觀察視角可以看到【死亡】,而此時不行,這個事實,也證明了那個外形古怪的「自己」其實沒死透,或許那片奇異的夜空和浮島有什麼特殊之處?

  雖然具體原因想不出來,但根據屬於【末影龍】的零星記憶片段來看,在達成某種條件後,他應該能在那裡「復活」才對。

  七顆末影水晶?什麼玩意?

  負屓一邊搖頭一邊劈開面前的一截若木根須,身後睚眥和畢方還在鬥嘴,但把聲音壓得很低。

  「你看你兄弟都不贊同你――」

  「那只是八弟思考時的習慣動作而已――」

  ――――

  不知燭龍是過於自信還是傲慢,整個鐘山島上全然沒有機關或守衛,令負屓一行不算艱難地抵達了他們的目的地。

  那是一座由若木枝條搭成的簡陋高台,全無用於上下的手段,另外還可以遠遠看到其上方正有一尾赤紅色,長著一張大嘴的鯉魚在來回打轉。

  是螭吻。

  「和囚禁我們的禁制很像,常規手段大約是無效的。」睚眥觀察著那木製高台道。

  「龍族小哥,剛才了的手段再用一次?」畢方也道。

  「……」負屓沒有回答,遠遠望著高台上正側坐在螭吻身上的龍九妹。

  在「覺醒」之前,他大約只是把對方當做和七個哥哥一般的同胞,但現在……

  在經歷了許多不同的世界,而不僅僅是同一個世界轉世,她都是自己的妹妹,這種緣分豈是普通的兄弟姐妹可以比擬的?

  那片遮住眼睛的龍鱗,可不正像是一個遮住眼睛的面具?如果是更年幼的姿態,她應該就會把它變成小貓的形狀推到額角上吧。

  負屓想到此處,便見她似乎感知到了自己的注視,轉頭向這邊揮了揮手上的一截若木樹枝――然後咔嚓咔嚓地把它餵給螭吻吃掉了。

  「哈哈哈……」紅龍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

  看螭吻那麼大的嘴巴,且對麟好百依百順的態度來看,她應該就是那個能吃的妹妹沒錯了。

  經過那麼多世界,她們終於一開始就出現在自己身邊,看來這個世界自己將大展宏圖了。

  轟轟轟――!

  在負屓打算想辦法處理那個高台的時候,便見漫天的雲霧驟然變成了赤紅色。

  而後,一股龐大的吸力自鐘山島之外傳來,以負屓的眼力來看,如果這雲霧沒有變成紅色,大約瞬間便會被盡數吸走。

  接下來,籠罩整個鐘山的赤紅雲霧開始和那吸力相抗衡,並顯露出了吸力的源頭。

  那是一頭藍色後背,純白腹部,有著龐大的魚鰭和尾巴,體積幾乎和鐘山島一樣大的巨獸,而它正張著巨大的嘴巴使勁吸著紅雲。

  呃……負屓眼角跳了跳,他現在看誰都像妹妹,這頭奇怪的海獸就能吃程度上來看,比十弟更像那個能吃的妹妹。

  「什麼!」不過,在他反思自己的想法之前,麟好已經先一步地驚呼出聲:「紅雲和鯤鵬即將引起【靈氣窒息】?它們已經誕生了嗎?」

  沒聽懂……負屓分析著自己聽到的東西,如果說那頭巨獸是「鯤鵬」,那麼「紅雲」就是――

  嗡轟……

  隨著負屓的心思轉動,半空中那莫名發紅,鋪天蓋地的雲霧開始以極高的速度收縮凝結。

  沒有來得及收縮的紅色雲霧被那巨獸一股腦地吸走,它甚至還打了個嗝兒。

  而那些凝結的雲霧,則形成了一個「天生道體」。

  它的各種地方都同麟好妹妹有著微妙的差別,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便是「男性」了。

  他大約三十歲左右,身穿寬袍大袖、通體紅色的瀟灑長衫,周身上下並無武器,但有絲絲淡紅雲氣繚繞其身,留著赤紅的長髮和短須,容貌看上去大約頗為憨厚——之所以稱為「大約」,是因為這張濃眉大眼頗為憨厚的臉上,有一半被表情詭異的骨頭面具所覆蓋。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此人的聲音柔和而有磁性,開口之後令人不由自主地願意聽下去:「天生道體的好處都有啥,誰說對了我就給他~」

  呼呼呼——那「鯤鵬」全不理會,繼續對著那大約便叫做「紅雲」的天生道體者使勁吸,他們兩者之間的體積差了不知多少倍,但卻毫無作用。

  「不得了。」麟好發出了意義不明的感嘆,然後開始動手毆打她身下的螭吻。

  我究竟有幾個妹妹……之前自以為已經理解了世界真相的負屓再次陷入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