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聰穎過人,如何,可能尋到燈山迷宮的出口?」
玉合歡手執團扇,另一手握著串冰糖葫蘆,含笑望向魏紫。
兩人身處曲折狹小的巷弄,巷弄兩側的屋舍都是官府為了慶賀上元節臨時建造的,屋檐下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籠火在青磚上灑落光怪陸離的光影,令人猶如置身於一座充滿迷霧的古老小鎮。
魏紫左右觀察,無奈地揉了揉眉心:「我連來時的路都記不清楚了,又怎麼能尋到燈山迷宮的出口?這裡建造得忒複雜了些,想來牆壁或者門扉上應該有怎麼出去的提示。」
兩人越走越深,不知怎的,周圍閒逛的百姓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她們兩個人。
行至一處小巷,檐下懸掛的燈籠竟然全部用白紗布紮成,遠處隱隱傳來的熱鬧喧囂聲襯得此地格外寂靜,不像是在過上元節,倒有些淒涼孤寂的意思。
夜風冷了些。
魏紫撫了撫被吹亂的額發,情不自禁往後張望:「不知是錯覺還是其他,我總聽見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人在跟著我們……」
「不能吧?」玉合歡吃掉最後一顆糖葫蘆,「天子腳下,又是上元佳節,禁衛軍就守在街頭維護秩序,誰敢挑這個時候鬧事?」
魏紫看她一眼:「合歡表妹應該比我更清楚,越是花團錦簇的地方,越有可能藏著骯髒泥垢。」
臨街酒肆。
因為面對的是兩個弱女子,所以他們無所畏懼,視線玩味地掃視過她們渾身上下,鬨笑聲很是下流。
「這會兒,她定是和魏換錦他們在街上看燈,能有什麼劫?」
笑夠了,為首的混混饑渴難耐地舔了舔唇瓣:「鎮國公又如何,那也得你有命回去告狀,他才有機會處置我等!懶得跟你廢話,把她抓起來帶走!」
蕭鳳仙看不懂銅錢上的紋路,但他信容嘉榮的占卜。
兩人尋聲望去,一群市井混混吊兒郎當地靠近:「嘻嘻,兩位姑娘可是迷路了?要不哥哥們帶你們出去?夜黑風高的,小姑娘家家的出門在外多危險呀,還是讓哥哥保護你們吧!」
這群人想來是跟了她們一路。
「糟了!」
蕭鳳仙喝得微醺,挑眉睨向他:「怎麼,你女人也被人搶了?」
還有那群混混……
玉合歡連連冷笑:「究竟是你我運氣不好,還是有人背後使壞,表姐分得清嗎?」
玉合歡握緊尖銳纖細的竹籤,臉色鄭重幾分:「你說得對。」
誰知剛跑出一段路,遠處隱隱傳來混亂的喧囂聲,夾雜著「著火了」的大聲呼喊。
她啞聲。
一名身姿雄壯的混混大步上前,奪過魏紫手裡的金簪拋擲在地,不理會她的掙扎呼喊,將她打暈後扛到肩頭,隨其他人嘻嘻哈哈朝出口呼嘯而去。
天子和他的那群心腹朝臣,表面上答應重查懸柯寺血案,可如今看來,他們根本就不想重提舊事,他們只想捂住當事人的嘴,叫他們再也發不出聲音!
身後傳來混混們驚喜的高呼聲。
他們何曾見過這般絕色的女子,聽說身份也很高貴,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什麼著火不著火的他們可顧不得了,他們只想把魏紫和玉合歡摁在身下,好好疼愛。
可是今夜……
她喉嚨被煙燻得發疼,攥著玉合歡的手冒出一層冷汗:「咱們運氣不好,竟然遇見了這種事……」
姐妹倆對視一眼,默契地撒開腳朝巷弄另一頭跑去。
她拔下金簪轉向他們,緊張地威脅道:「你們再靠近一步,我就死在這裡!我爹爹是鎮國公,他不會放過你們的!」
另一邊。
玉合歡摔了個趔趄,不敢置信:「魏紫?!」
兩側巷弄都是木頭搭建的,再加上燈籠易燃,幾乎頃刻之間,魏紫就已經看見了近在咫尺的火光。
若是此時此刻起衝突,對她們顯然是不利的。
畢竟她的身份是那麼特殊,她的出現只會帶來災禍,譬如鎮國公府里何止魏緋扇討厭她,就連二房的柳夫人也曾在正月的時候,偷偷罵她是掃把星,連累鎮國公府得罪天子。
也不知道魏換錦是怎麼照顧妹妹的。
她和玉合歡跑到一處拐角,朝身後看了一眼,當機立斷把玉合歡推進了旁邊的巷弄。
什麼表姐表妹,她始終是叫著玩兒的,她並不認為自己和魏紫有多麼深厚的感情。
燈山迷宮曲折蜿蜒。
「她們在那裡!」
容嘉榮突然白著臉推門而入,手裡緊緊捧著青銅羅盤。
話音剛落,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更加清晰。
火光跳躍,魏紫臉色難看。
否則,官府費盡心思建造的燈山迷宮,為何如此冷清,只獨獨剩下她們兩人?!
糖葫蘆在唇齒間留下酸味。
容嘉榮又翻了個白眼,取出三枚古銅錢拋擲到食案上,指著上面的花紋:「東南方向,魏姑娘有大凶之兆。」
「出事了!」
魏紫被那群混混逼進了一處封死的巷弄。
危險面前,魏紫竟然把她推開了!
玉合歡踉蹌著站起身,抬袖擦了擦臉上的灰塵,鼻尖悄然湧上一股酸意。
都什麼時候了,這人還嘴瓢!
魏紫卯足了勁兒向前跑,喘息得厲害卻不敢停下。
魏紫抬眸望去,許是被誰打翻了燈籠,熊熊火勢迅速蔓延,濃黑的煙霧遮天蔽月,正朝這邊襲來!
蕭鳳仙倨坐在窗畔,一手撐著臉,百無聊賴地看街頭花燈,微挑的狐狸眼皆是戾氣。
魏紫不動聲色地牽住玉合歡的手。
不等玉合歡反應過來,魏紫出現在混混們的視線中,引著他們朝另一條巷弄而去。
此刻。
魏紫掩唇咳嗽了幾聲,意識到這場大火很可能是衝著玉合歡來的。
眾人爆發出哈哈大笑。
「還想跑?!」為首的混混囂張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給我追!」
容嘉榮翻了個白眼。
她摸索著,惶然地摸索起燈山迷宮的出口。
卻不知道又是誰派來的。
他沒好氣:「我在街上猜燈謎,突然臨時起意算了一卦,魏姑娘今夜有一場劫,你去是不去?」
她不能拖魏紫的後腿,她得出去找援兵……
蕭鳳仙神色微斂,毫不猶豫地翻窗而出。
「誒等等我啊——」容嘉榮叫了一聲,連忙跟上他。
東南方向,燈山迷宮幾乎化作火海。
蕭鳳仙和容嘉榮在距離出口不遠處,發現了被濃煙燻得昏迷倒地的玉合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