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莫非,你我還是生分了?

  四目相對。

  少女漆黑的瞳孔純澈明淨,仿佛能清楚地倒映出青年的心事。

  魏換錦下意識避開她的目光,表情誇張地說道:「小紫,你不會以為我喜歡周婧吧?!怎麼可能?!她那樣的姑娘,長得也就那樣吧,整天端著公主的架子吆五喝六打打殺殺,半點兒也沒有大家閨秀的溫婉嬌柔,我可不喜歡她那樣的!」

  魏紫抿了抿唇瓣。

  魏換錦轉身朝外面走去:「走了,該回家了。你先上馬車,我去向承逸他們辭行。」

  魏紫蔫蔫兒地坐回馬車,等了半晌,卻還不見魏換錦上來。

  她疑心他是不是又跟宋承逸他們喝上了,於是撩開馬車窗簾望去——

  卻望見遠遠的街尾,魏換錦正從那個賣花姑娘手裡接過一枝梅花。

  他左右張望,像是生怕被人瞧見,旋即做賊似的把梅花藏進懷袖,匆匆往馬車這邊走。

  魏紫險些笑出聲來。

  旋即,她整個人雙眼一閉,徑直朝地面暈倒。

  這還是頭一次,哥哥在周婧的事情上沉默。

  她說著說著,又開始掉眼淚。

  等用過晚膳,天已經黑了。

  沒哭上幾聲,就像是喘不過氣來般緊緊揪住衣襟。

  魏換錦沉默。

  魏換錦趕緊抱住她:「扇兒?!」

  青橘喝了一大口茶,把聽見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他只得脫下大氅披在她的肩頭:「我還有正事要辦,扇兒你先進屋休息,等我回來,咱們再細說。」

  天剛蒙蒙亮,魏換錦就換好了錦袍,是新裁的杏黃色袍子,繡了玉白色的纏枝花紋,搭配黑色革帶和雲紋金簪很襯氣質。

  正說著話,常嬤嬤引著一名大丫鬟進來了。

  魏緋扇踏上廊前的台階,轉頭看他:「哥哥從前有什麼事都會與我說,如今卻是變了。莫非,你我還是生分了?」

  她捏著手帕,許是在清晨的寒露里站了太久,額前鬢角垂落的髮絲都被打濕,唇色蒼白眸光淒楚,搖搖欲墜我見猶憐。

  老夫人拍了拍魏換錦的手背:「去轉告她,錦兒今晚在我這裡用膳,我已經吩咐小廚房做了羊肉鍋子,我們也吃些酒熱鬧熱鬧。叫她不要等了。」

  她本就單薄清瘦,這麼一咳嗽,臉色慘白,雙肩劇烈顫抖,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來。

  淚水迷濛了眼睛,她忽然邊哭邊笑:「我就知道,那些事情還是讓哥哥與我生分了。我算什麼呢?不過是個養女罷了,我是姐姐不在府里的時候的替代品,我比不上姐姐,也比不上公主殿下,我什麼也不是……」

  魏紫一邊漱口,一邊悄悄望了眼魏換錦,此刻再趕去宮中,怕是宮門已經落鎖。

  魏緋扇宿醉方醒,小臉上未施粉黛,穿了一身單薄的牙白色襦裙,長發用木簪松松垮垮地挽起,不知哭了多久,圓杏眼幾乎腫成了核桃。

  老夫人笑道:「這才好!外面有什麼得趣的東西,叫你流連忘返?連我這老祖母都忘了!」

  她捂著帕子嚎啕大哭。

  至於母親那邊,恐怕也來不及去請安了。

  園子裡起風了。

  魏換錦頭疼,只得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我想進宮一趟,去看看周婧。」

  她乖順地隨他往屋子裡走:「哥哥有什么正事?莫非是衙門裡的事?」

  看來,只得等到明日了。

  魏換錦當時就愣住了。

  老夫人高興,席間多飲了兩盞酒。

  她十分委屈,聲音沙啞得厲害。

  魏換錦眼神複雜:「這些天,我確實一直在逃避。」

  「哥哥!」魏緋扇嗓子都哭啞了,「我知曉從前是我錯了,我願意認錯,我也願意向姐姐道歉。只是……只是蕭杜鵑一事,實在是她欺人太甚,她會毀掉哥哥的!蕭杜鵑之死,扇兒至今無悔!只要是為了哥哥,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扇兒也願意去做!」

  她連忙拉起窗簾,只當並未看見他的這一舉動。

  魏紫早早地打發青橘去清桐院打聽消息,想著兄長若真去宮裡見婧兒,說不定這對有情人能終成眷屬也未可知。

  翌日,清晨。

  到底是自己疼愛了這麼多年的妹妹,他又哪裡捨得她站在冷風裡。

  魏緋扇用手帕捂著嘴,弱不禁風地劇烈咳嗽起來。

  魏緋扇剛一張嘴,淚珠子就像珍珠似的往下掉:「哥哥終於捨得回家了嗎?這些天以來,哥哥刻意避著我、避著娘親,昨日好容易回來,卻只去鶴安堂見了祖母。娘親和我都很擔心你,娘親甚至親手做了一大桌你愛吃的菜等你過去,誰知你連晚膳也是在鶴安堂用的……」

  他出門的時候手裡還拿了一枝梅花,誰知剛走出院門,就撞見了魏緋扇。

  「孫兒不敢忘!」魏換錦坐到老人身側,「孫兒在外面與人吃酒的時候,心裡也還記掛著祖母呢!」

  魏換錦欲言又止。

  那大丫鬟是薛子瑜身邊的人,朝眾人福了一禮,恭聲道:「給老祖宗請安,夫人聽說公子回家了,打發奴婢過來,問問公子可要去正院用晚膳?」

  魏換錦頓時心急如焚,連忙抱著她踏進屋子裡:「叫府醫,快叫府醫!」

  然而青橘帶回來的消息,卻令魏紫怔住。

  魏緋扇咬了咬蒼白的嘴唇。

  魏緋扇攏了攏帶著他溫度的大氅,知曉他大約是沒那麼生氣了。

  魏換錦長長嘆息一聲。

  「看她?看她做什麼?!」魏緋扇如臨大敵,剛剛的病弱姿態瞬間變成了炸毛的公雞,「哥哥忘了她是怎麼對我的嗎?!況且她已經與鄭家公子訂婚,她即將為人婦,哥哥更應該與她保持距離才是,怎麼可以主動去找她?!」

  他不再堅定地站在她這一邊了……

  那大丫鬟瞄了眼魏換錦和魏紫,只得低頭稱是。

  懷裡的少女輕薄如羽毛,面頰浮現出脆弱病態的潮紅,無論他怎麼呼喚都昏迷不醒。

  回到鎮國公府,魏紫陪著魏換錦先去給老夫人請安。

  「我……」

  昨日買來的那枝梅花跌落在台階旁。

  清桐院一片混亂,不知誰的腳踩了上去,把花瓣踩得零碎不堪。

  鶴安堂。

  魏紫聽罷青梅的敘述,再如何好氣性也被氣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