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明年春末夏初,便是她出閣的日子

  第287章 明年春末夏初,便是她出閣的日子

  花宴濃倨傲地抬起下巴,打量面前的少女。

  她那麼年輕,過於嬌艷的容貌令她看起來格外稚嫩矜貴,像是從未經歷過雨雪風霜,然而她的眼神卻很堅定,宛如荊棘叢里生長出的一朵嬌花。

  知世故而不世故。

  她年紀輕輕,倒是活得通透。

  花宴濃厭惡上京城裡的年輕姑娘,卻奇異地並不厭惡魏紫。

  懷裡的玳瑁貓兒不耐煩地嗚咽一聲,花宴濃伸手安撫,目光仍舊盯著魏紫:「溫柔鄉,英雄冢。跟你在一起,只會磨去他的鋒芒和野心。比起兒女情長,他肩上還有更重要的擔子。魏姑娘,你不能耽擱他。」

  魏紫冷笑:「更重要的擔子?是為你謀取權勢嗎?還是幫你排除異己,打聽機密?聽聞他遇見你的時候,還十分年幼,是你派人照顧他、教養他。我想,便是貓兒狗兒養上那麼多年,也該養出感情了,怎麼花廠督如此心狠,偏要把他往深淵裡逼?」

  「我如何行事,不勞魏姑娘操心。」花宴濃抱著貓兒信步遠去,「你只需知曉,天下沒有人贊同你們在一起。往後餘生,你都要離他遠遠的。安心備嫁吧,明年春深時節,本座也想吃你的一杯喜酒。」

  他飄然遠去。

  早知道她就少挑一兩件事情講了。

  幾名侍女慌慌張張地奔進來跪倒在地。

  「並非是奴婢偷懶,而是小姐不許我們進屋收拾。」侍女戰戰兢兢,「自打從城郊回來,小姐就發了好大的脾氣,把東西全砸了,還不許我們進屋伺候!」

  她笑道:「我還以為只有我多日沒見他們,沒想到祖母也沒見著。許是到了年底手邊的事情太多,所以無暇來鶴安堂玩吧。」

  魏紫應了聲是。

  府里的人都忙碌起來,各種年貨如流水般送進來。

  只怕委屈了周顯霽,要納一個心裡沒有他的女子。

  魏紫住在鶴安堂,清晨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忽然想起多日未見兄長,似乎從城郊冬獵回來以後,兄長就沒露過面。

  大約是兄長昔年贈送給魏緋扇的琴。

  路邊的營帳前燃著燈籠。

  魏老夫人煩惱地放下佛經,不願再提側妃一事,換了話題道:「小紫若是得空,就去瞧瞧你哥哥和扇兒,看他倆在忙什麼,怎麼連我這個祖母都顧不上了?」

  暖閣里燃著地龍,雪光透過菱花窗上嵌著的琉璃照進來,顯得閣子裡既溫暖又敞亮,角落的瓷花瓮里甚至還插著幾枝鮮嫩艷麗的牡丹。

  滿屋的狼藉之中,唯獨琴案仍舊擺得端端正正。

  老人閉了閉眼,哽咽難言。

  得知了兄長的去處,她又到牡丹苑找魏緋扇。

  魏紫無言,目光安靜地落在帳冊上。

  魏紫掃了眼琴身,上面有魏換錦和魏緋扇的名字刻字。

  雪光和窗欞的暗影在她白皙的面頰上勾勒出明暗光影,很是漂亮靈氣,因室內溫暖,她只穿了件立領盤扣的暗青色銀竹紋夾襖,這樣老氣的顏色穿在她身上,卻穿出了綠玉似的通透質感。

  午後從暖閣出來,魏紫已經處理完了府里的帳冊,因此很是空閒。

  她是知道緣故的,卻不好對老祖宗說。

  琴案上放置了一架漂亮的古琴,清漆鋥亮,可見主人家平日裡很是愛護。

  魏老夫人不禁想起,明年春末夏初,園子裡如她衣裳顏色這般深青時,便是她出閣的日子。

  她記得原本屋內的陳設很是精緻風雅,可這次過來,屋裡一團狼藉,許多古籍都被撕碎扔在地板上,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全是魏緋扇的批註字跡,可見少女這些年在私底下有多麼努力用功。

  魏紫抿了抿唇瓣,慢慢垂下頭。

  魏老夫人聞言,便看向她。

  捧著佛經的蒼老雙手忍不住輕顫。

  「小姐……小姐昨夜去拜訪慕容姑娘了,還……還未歸家。」

  沒想到,竟扶持了一個白眼狼。

  她藏住眼底對那位君王的厭惡,柔聲寬慰道:「祖母何必傷心,皇子側妃與尋常妾室又怎能一樣?況且二殿下待我極好,想必是不會叫我受委屈的。」

  「大小姐!」

  是給人做妾。

  誰知去到那裡,才被負責照顧魏換錦起居的大丫鬟告知:「自打從冬獵場上回來,公子只在家裡住了一夜。聽說任職的官衙那邊也未曾點卯,連日曠工,惹得國公爺發了好大的脾氣。隔壁的宋公子派人傳話,說這些天陪咱們家公子在天香樓吃酒看戲,讓咱們別擔心。」

  卻偏偏……

  老夫人正在看魏蔓蔓剛抄寫完的佛經,邊看邊對魏紫道:「你哥哥和扇兒也不知道在忙什麼,這幾日都沒來鶴安堂請安。」

  她知道祖母沒說完的話是什麼。

  魏紫問道:「你們小姐呢?」

  魏紫坐在窗畔,低著頭校對帳本。

  魏老夫人知曉她是在安慰自己,深深搖了搖頭:「好歹還有幾個月的時間,也許事情會有轉機也未可知。想來,二皇子那邊也是不願意讓你做側室的。」

  魏紫咋舌。

  少女落在雪地里的影子纖長瘦弱,格外孤單。

  魏紫瞥了眼凌亂的寢屋,道:「她不回家,你們就不收拾屋子嗎?」

  看來,魏緋扇給兄長刺激過頭了。

  大約是魏緋扇的所作所為,給他的打擊太大了。

  這是她第二次踏足這裡。

  她想了想,帶著青橘和金梅徑直去了魏換錦居住的清桐院。

  她眼眶微紅,啞著嗓子道:「天家薄情,當年他是諸多皇子裡面最勢單力薄、最可憐的一個,十五六歲的冬天,被其他兄弟下毒殘害,忍著穿腸劇痛夜奔到咱們府上,跪求你祖父救他性命。我至今仍舊記得,雪夜風寒,他跪在園子裡,衣衫單薄,緊緊拽著你祖父的袍裾,流著淚喚你祖父阿伯,說阿伯是朝堂裡面最清正的官員,定不忍心看他慘死。你祖父以為他是個好的,憐惜他自幼喪母忠厚老實,辛辛苦苦扶持他登基,沒想到……」

  ……

  年關將近。

  既不是嫁給喜歡的郎君,正室與否,於她而言已不是那麼要緊。

  魏紫按住帳本書頁。

  衣櫥箱籠的櫃門都敞開著,各種絲綢、銀鼠毛、蜀錦等材質的衣裙揉皺成團,妝奩半開,各種華麗的珠釵首飾明晃晃地扔在案台上,打開的胭脂水粉幾乎快要風乾了,昂貴的瓷器玉器碎了滿地,稍有不慎就會扎到繡花鞋底。

  正說著話,又有丫鬟匆匆進來。

  魏紫望去,是母親身邊的丫鬟。

  那丫鬟低頭福了一禮:「夫人請大小姐過去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