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兄長以為，二妹妹是個怎樣的人？
他出現的及時，連救場都是那麼溫柔。
魏紫知道那些東西並不屬於他，也知道他今夜若是攬下所有，旁人明面上不會說什麼，可背地裡定會議論他纏綿病榻卻還不忘沉湎女色，竟弄了那麼些個見不得光的麵塑娃娃放在身邊！
周顯霽……
他清冷孤傲如懸崖峭壁上的青松，這樣丟人的事會弄髒他那身白衣，會把他拉下神壇。
魏紫雖然害怕至極，卻也不忍牽連旁人，於是張嘴想要解釋，卻被周顯霽按住肩膀。
他凝著魏紫的眼眸：「往後，我會小心保管。」
「原來是一場誤會！」
周顯鋒的聲音適時響起。
他豪爽大笑：「幼時，皇兄就對魏姑娘喜愛有加，沒想到輾轉多年過去，皇兄仍舊傾慕於她。也是，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魏姑娘美貌溫柔，皇兄動心也是有的！昔年皇兄曾與她有過口頭婚約，不知何時能請父皇正式賜婚？也好叫我們喝你們的喜酒。」
情到濃時，還曾對她放出豪言，說什麼若是天下人不許他們在一起，他就殺盡天下人。
於這樣空曠寥落的雪夜之中，如斷弦之音，經久不絕。
她緊緊揪著心臟位置的衣襟，捂著心口慢慢跪倒在地。
好喜歡好喜歡……
她忍不住回眸。
算是勉強將今夜的醜聞遮掩過去。
它們落在蕭鳳仙和魏紫的面頰上，明明輕柔婉轉，卻又像是一把把寒冷刺骨的鈍刀子，慢慢剮下他們的血肉和心臟，令兩人同樣的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可是，他和魏紫又究竟妨礙到他們哪裡了呢？
山陰縣的那些年是如此清苦絕望，鎮國公府的人不曾出現幫助嫂嫂，陪伴嫂嫂度過那段最難熬的光陰的人是他蕭鳳仙，幫助嫂嫂識文斷字、走出深宅的人也是他蕭鳳仙，然而即使如此，鎮國公府的人也仍舊反對他們在一起。
魏紫沉默。
即便面對兄長的質問，她也沒辦法通過撒謊來隱藏自己的心意……
就因為那可笑的人倫綱常，就因為那所謂的「存天理，滅人慾」！
寒風凜冽。
魏紫蜷了蜷指尖，脊背間似乎還帶著跋涉過雪地的寒意。
魏紫不言不語，只垂頭流淚。
他抬起猩紅的狐狸眼，少女那抹倩影已經伴隨籠火消失無蹤，前路茫茫，只余朔雪。
魏紫被魏換錦帶往營帳。
魏換錦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他叫她做回了魏家小紫，而不是那個木訥無趣的蕭魏氏。
就因為那樣的身份，所以天下人認定他們的感情是畸形的，是可恥的。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蕭鳳仙的身體動了動，忽然倉惶的朝她的方向走來。
可是……
據她知道的信息，先是慕容的金釵不見了，緊接著魏緋扇就瞧見小偷進了蕭鳳仙的帳篷，還帶著一群小姐把他的帳篷翻了個底朝天，這才翻出他私藏的那些東西。
周顯霽微笑：「若能求得父皇賜婚，我第一個給四弟遞喜帖。」
他直接挑明了周顯霽和魏紫異於常人的親厚關係，若是未婚夫妻，那麼弄出珠花等物件也就算不上太過出格的荒唐之事，只是那些造型各異的麵塑娃娃略讓人哭笑不得。
蕭鳳仙努力穿過人群，追隨著魏紫的方向。
半晌，她紅著眼圈道：「就是兄長看到的那麼一回事。」
纖白的十指緊緊抓住手帕，她邊哭邊在心裡把今夜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魏紫站在不遠處，垂著頭沒有回答。
他臉頰上沾著雪渣子，雙拳緊握，忽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羽毛似的雪花毫無分量，年少時他們也曾在陵州經歷過一年年、一場場大雪，他們熱愛那樣純潔無瑕的雪景，他們可以在蕭府寂寥無人的東園裡，無拘無束奔跑大笑，那時的他們沒有叔嫂之分，只有同病相憐的少年少女相依為命互相取暖。
「小紫……」魏換錦見不得親妹妹掉眼淚，又是生氣又是不忍，抱著一絲期望試探道，「你們到哪一步了？他可有對你……可有對你……那個？他若那個你了，我今夜便去殺了他！」
是啊，世上那麼多男子，她偏偏就喜歡上了蕭鳳仙？
「可我偏要我們在一起！」
他站在原地，手裡提著的燈籠早已熄滅。
那笑聲陰鷙張狂，卻又透著無盡的諷刺和淒涼。
天下人不許他們在一起。
他的臉籠在陰影里，瞧不出此時此刻是什麼神情。
隔著烏壓壓的人群，視線落在玄衣墨發的青年身上。
細雪簌簌。
帳中點著燭火。
……
年少輕狂，以為天下人皆是玩物。
在她被邢氏鎖在深宅，日夜折磨麻木度日的那些年，蕭鳳仙像是閨房小軒窗外，在初春里熱烈萌芽生長的一根綠枝，少年放浪不羈多情風流，他令她蒼白的歲月變得富有色彩，令她從守寡的煎熬里活了過來。
「你——」魏換錦失聲，「你糊塗啊！世上那麼多男子，你怎麼偏偏就……偏偏就……」
他試圖伸手去抓魏紫的衣袖，可是他什麼也抓不住。
一場鬧劇，似乎就此結束。
可今夜的落雪……
他扶起魏紫，把道理掰碎了講給她聽：「你是姑娘，乾乾淨淨的，因此不知道一個男子可以有多麼虛偽無情、有多麼善於偽裝。他對你，昔年恐怕是見色起意，如今則怕是覬覦你的背景家世，他並非良人的。這場荒唐鬧劇，便到此為止。往後，你就不要再和他來往了。二殿下待你情深義重，若是嫁人，為兄認為，二殿下是個良人。」
熱淚湧出，魏紫忽然失聲痛哭。
魏換錦的神情十分嚴肅沉重：「我不信那些東西是二殿下的，小紫，你和蕭鳳仙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兄長想到哪裡去了？」魏紫啜泣，「他雖壞，可卻從未強迫過我做那種事。」
即便沒有辦法在一起，她也仍是喜歡。
魏換錦加重聲音：「小紫！」
令當年的她倏忽想起，她也只是個十五歲的妙齡少女。
回到營帳，魏換錦抬手屏退侍奉的婢女，連魏緋扇也被拒之門外。
可是今夜，哪怕只是面對區區一個魏換錦，面對執意帶走魏紫的魏換錦，他似乎也做不到痛下殺手。
她好喜歡蕭鳳仙……
這話有打圓場的意思。
明明和她的距離那麼近，可一眨眼卻又像是隔著天塹。
在山陰縣的時候喜歡，來到了上京，她仍舊喜歡。
人群散去，蕭鳳仙孤零零栽倒在雪地里。
金釵被盜，恐怕從頭到尾就是個局！
至於設局之人……
恨意從桃花眼裡一閃而過，魏紫抬起濕潤的眼睫，忽而望向魏換錦：「兄長以為，二妹妹是個怎樣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