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元趕到毛大媽家時,天已經黑了。
她站在院子門口,吸了口氣後敲門。
沒一會便聽到有人過來的腳步聲。
門開,是毛國慶。
毛國慶熱絡地喊了聲「三嫂。」
陸元元尷尬地笑了笑,「國慶,你爸媽在家嗎?」
「在呢,三嫂快進屋吧。」
毛國慶把院門帶上,領著陸元元去堂屋。
進門。
陸元元腳下一頓,差點以為自己看眼花了。
只見張正宗坐那,肩背筆挺,雙手輕輕搭在膝蓋上,既顯莊重,又帶著幾分隨和。
「張……張老三,你……你怎麼在這裡?」
張正宗似乎沒料到陸元元會來,此時也一臉驚訝。
毛大爺笑呵呵地請陸元元坐,讓毛國慶去泡茶。
陸元元挨著張正宗坐下後,心虛得不敢直視他。
偶爾偷瞄一眼,還被對方給逮了個正著。
兩人眼神對視,張正宗出奇的淡定。
陸元元更加忐忑。
下午老黃禍害紅薯地的事,這個張老三到底知不知道啊?
是為這事來的?
還是有旁的事?
陸遠元不確定。但她知道,張正宗和毛國慶關係很好!
」來來來,開飯咯!」
毛大媽端著菜上桌。
毛大爺又讓國慶去搬了壇酒出來,是自家釀的米酒,開壇就聞到一股噴香的酒味。
毛國慶先給張正宗滿上。
張正宗沒推辭。
毛國慶準備給陸元元倒酒時,張正宗伸手過來擋了下。
「她不會喝酒。」
陸元元一笑,張正宗還真沒說對。
她就好這一口。
農村米酒,多稀罕的東西。
幾十年後,超市里買來的米酒是遠不如自家釀的好。
而且米酒不像白酒,酒精含量沒那麼高。
陸元元喝幾杯米酒,根本不在話下。
等張正宗把手拿開,陸元元站起身,舉著杯子讓毛國慶給滿上。
張正宗愣了下,暗暗扯陸元元的衣角。
陸元元沒當一回事,一杯酒先敬國慶爸媽。
「大爺,大媽,我先向你們賠個不是,今天的事情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看好家裡的牛,該賠的我賠。」
毛大爺笑呵呵地擺擺手,「別介,說這樣的話你就太見外了……」
陸元元哪裡不知道,毛家人客氣,是在給張正宗面子。
但是,她也不能因為張正宗而抵賴,說好的賠錢,那就得賠。
陸元元仰起脖子,將一杯米酒喝了乾淨。
然後從褲子口袋裡拿出用手絹包好的零錢放在桌上。
「這裡是20塊錢,你們數數。」
毛大媽在一旁還怪不好意思的,「你看,拿這麼多錢來幹嘛。」
毛大爺將錢順著桌子推到陸元元跟前,「三媳婦,這錢你好好收著。」
陸元元又把錢推回去,「大爺,大媽,這是我該賠的錢,少了你們也別介意。」
毛國慶在一旁小聲告訴陸遠元,「三嫂,錢三哥給了。」
陸元元驚訝,「啊?」
扭頭看張正宗,他倒是氣定神閒,不緊不慢地品著杯子裡的米酒。
感受到旁邊一雙情緒複雜的眼睛,張正宗微微側頭,讓她趕緊吃飯。
陸元元淡淡應了句,「我吃過來的。」
這個張老三,不打招呼就偷偷跑來幫她解決麻煩,是挺男人的。
可她陸遠元也要臉啊!
尤其是……張家那幫人。
要是讓他們知道是張老三出的錢,定然會引起眾怒啊。
她倒不是慫,真怕婆婆嫂子拿她怎樣。
而是一人做事一人當。
「三媳婦,快把錢收起來。」
毛大媽包起手絹,把錢往陸元元手裡一塞。
陸元元感覺手心裡的錢發燙,看了眼張正宗後,她說,「你們吃飯吧,我回去了。」
「再吃點。」毛大媽還想挽留。
陸元元踩著直線,人已經走出院子了。
回去的路上,陸元元直拍腦袋瓜,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真是丟死人了!
自己乾的蠢事,居然讓張老三去擦屁股。
農村的夜,晴空下的月亮又大又圓,沒有路燈,也能看到田野山巒朦朧而柔和的輪廓。
陸元元心事重重的往家走。
半道,張正宗追過來。
他不放心,就沒在毛國慶家吃飯。
陸元元感覺自己在張正宗眼裡就是個小丑。
何況,自己一個重生過來的人,沒點本事卻要張正宗替她收拾爛攤子,自尊心有點受打擊。
口口聲聲說要搞錢的人,這下好了,錢沒搞到,還敗了家。
「你哪來的錢?」
張正宗挺好奇的。
這丫頭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居然還能攢下20塊錢。
反正,他是不信他媽和他那哥嫂會出這個錢。
「反正不是偷的。」
陸元元小臉一昂,她可沒那麼傻,真說實話。
張正宗笑了笑,也不再追問。
兩人沿著小路慢悠悠地走到家門口。
張正宗停了下來,叮囑道,「待會要是她們問起來,什麼也別說。」
陸元元點頭,終歸是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問他,「你哪來的錢?」
「我自己攢的。」
雖說自己做點木工活要補貼家用,好在每月有餘,時間長了,荷包也就鼓了。
陸元元來了興致,追問,「攢了多少?」
張正宗臉紅。
他沒數過,具體數額不清楚。
結婚的時候一輛摩托車花去了大半,這會也沒剩多少。
陸元元問起來時,他也回答不上。
兩人進屋。
一家人擠在堂屋,抽菸的抽菸,喝茶的喝茶。
嘰嘰喳喳的氛圍,隨著陸元元進門就鴉雀無聲。
汪桂蘭見兩口子一起回來,頓感不妙,立即放下手上正納著的鞋底,過去拉著張正宗問,「你倆怎麼一起回來了?」
「正巧碰上的。」張正宗輕描淡寫地解釋著。
汪桂蘭扭頭瞅著陸元元,就怕她厚著臉皮找三兒子要錢拿去賠人家紅薯地。
覺著不放心,就問陸元元,「是這麼回事嗎?」
陸元元「嗯」了聲,準備回房圖個清淨。
才到門口,張劉氏喊她過去。
吃飯的時候,張劉氏聽周琴幾個議論,說牛害了人家的莊稼。
老太太擔心陸元元沒錢賠,就從紅箱子裡拿了一把毛票塞給陸元元。
「這些錢你拿著,該賠人家的要賠,咱老張家不占人家便宜,也不能讓人家吃了虧。」
陸元元鼻子一酸,摟著張劉氏的脖子,差點哭出聲。
前世張劉氏就對她不錯,可惜那一世她日子過的捉襟見肘,想孝順老太太,也是有心而無力。
這一世,她又何德何能,讓老太太如此記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