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馬車疾馳在長街上,避開了息壤的人群,轉而挑僻靜的小道走。
車窗簾子厚重,遮擋了外面的喧囂。
可此時車內卻並不十分安靜,甚至有些劍拔弩張。
樓夢憐目光複雜地看著對面男人,冰肌玉骨的美人,身上一襲初雪般寒涼的白。
她有些後悔,要在除夕之夜偷偷回來。
她雖然離開了上京,隱居在別處,可這裡的消息卻都及時給她送去了。
知道徐夫人時不時念著她垂淚,尤其新年將至,念叨的次數越來越多,甚至還生出悶氣,時常找阿嫂撒氣。
樓夢憐覺得有些對不住黎紅棠,當初決定是她做的,阿嫂只是幫了她而已。
除了徐夫人,還有那個放不下的狗男人。
聽說他每次喝醉酒,就半夜三更偷偷翻牆溜去韓國公府她的閨房。
一開始她聽到消息,還能假裝不在意。
可後來聽說他抱著自己的枕頭哭,就有些內疚。
關於那個孩子,她從未跟他提過,一切都是她自己做主,確實對他有些不公平。
他生氣是應當的。
本以為他走後,便再不會回來,就像當初他說的,他沒有王妃了。
可誰知……
思及此,樓夢憐幽幽嘆息一聲,頗有些無奈。
誰能想到,除夕夜,萬家燈火,正是親人團聚慶祝新年的喜慶日子,堂堂璟王竟再次翻牆潛進了韓國公府。
韓國公和徐夫人早早便睡了,哥嫂帶著兩個孩子上街了,正是最好的時機。
她只是想偷偷回府,看上兩眼,卻不曾想在自己的院子遇到了翻牆的不速之客。
還是個醉鬼。
慕容熙看到她,就像是聞到腥味的野貓,嗖一下就竄了上來,抱住她就不撒手。
樓夢憐是萬萬沒想到的,當時正站在院子裡的梅樹下,被抱住的時候還嚇了一跳。
正要掙扎,那人帶著委屈的喑啞聲音在耳邊響起。
「憐兒,是你對不對?你回來了,是不是?我是在做夢嗎?」
樓夢憐一下就認出了他是誰,而且聽出他醉了。
慕容熙平日裡頂著一張病白昳麗的臉,一雙琥珀色異瞳,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疏離感。
實則他有不為人知的一面,那就是他喝醉之後,特別黏人,愛撒嬌,像只傻狗。
當然,第二天酒醒後,便會忘得一乾二淨。
這個秘密,也就枕邊人比較清楚。
樓夢憐發現這個秘密之後,也沒告訴他,只是告誡他出門不要隨便喝酒。
畢竟喝醉酒的傻狗還是挺好玩的,她自然不想讓他知道,卻也不想讓別人知道。
慕容熙也曾問她為什麼不可以,樓夢憐只說不喜歡酒味,就把人打發了。
他倒也聽話,在外面鮮少喝酒,有些場合不得不喝,也會提前交代兩個貼身護衛。
樓夢憐深知此時不是相見的時候,狠下心,把他的手推開。
「你醉了,認錯人了。」
慕容熙一雙琥珀色的眸在月光中閃著綠光,即便醉了,也有種凌厲的占有欲。
他像只暗夜裡的孤狼,在被甩開的同時,又撲了上去。
「姐姐,你當真那麼狠心?連夢裡都不想讓我抱一下?」
確實是醉了,還以為在做夢。
樓夢憐鼻尖縈繞著熟悉的香氣,摻雜著酒香,聽著他委屈的聲音,遲遲沒有把人推開。
撒嬌又賣慘的傻狗,他一喊姐姐,她就拿他沒辦法。
也不知被抱了多久,院門口傳來紅玉的聲音。
「王妃該走了,大少爺他們要回來了。」
樓夢憐應了一聲,狠了狠心,再次把醉酒的男人推開。
慕容熙本以習慣了彎腰抱著她,冷不防被推得踉蹌了兩步。
眼見著心上人離開,急忙不管不顧追了上去。
樓夢憐腳步飛快,頭也不回,剛被扶著上了馬車,便有一條胳膊抓住了馬車。
這一刻,慕容熙不知是酒醒了些,還是依舊在夢裡,眼神迷醉,卻透著堅定。
「要麼帶我一起走,要麼從我身上碾過去。」
紅玉穿了身男裝,正坐在車夫的位置,為難得快哭了。
樓夢憐閉了閉眼,沉思片刻。
「上來吧。」
慕容熙咧嘴一笑,病白的臉燦然生花,毫不猶豫爬了上去。
眼見著傻狗就要朝自己身上撲,樓夢憐抬手按住他腦門,朝對面指了指。
「去那兒,坐好。」
先離開這裡再說吧,反正是個喝醉的傻狗,待會兒找個無人的地方,再把人丟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