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孝帝就像沒事兒人似的,看了一眼趙昌平。
趙昌平會意,走出來揚聲唱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底下就有那些正直的不怎麼看人臉色行事的耿直人出來說話了,「皇上,臣有事啟奏!」
醇王站在太子身後,悄悄打了個哈欠,心中突然悟了。
他家三弟是不是怕自己跟他爭這個儲君的位子?特地帶自己來上朝,好讓自己心裡明白,自己壓根就不是那塊料?
好吧,他現在明白了。別說其他的了,就是讓他跟他父皇一樣日日上朝,他恐怕都堅持不下來。
早朝的議事對醇王來說就如同魔音灌耳,他努力遏制著自己的昏昏欲睡的神經,偷偷打了無數次哈欠,才可算是熬到了散朝。
他鬆了一口氣,跟著太子一併出了太和殿,落後他半步悄悄問道:「三弟,咱們接下來要去哪兒?你不是說要讓我幫什麼忙?」
他只想著趕緊幫完忙,讓他再重新回慈安寺跟他兄弟幾個吃喝玩樂也挺好的。
跟太子的生活相比,慈安寺的日子已經算是神仙過的日子了。
穆紹翎抬腳朝著前邊兒走去,也沒有看她,就只是說道:「咱們這就要去了,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醇王想了一路老三要他幫什麼忙,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老三居然將他帶到了書房,然後指著一堆半人高的奏摺告訴他,「二哥,這些都是你今兒要看的。」
醇王:「?」
「老三,你是不是說錯了?這些奏摺今兒一日就要看完?」醇王再次確認了一番。
穆紹翎微微頷首,「對,今日必須看完,明日又會有新的奏摺送過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兒朝著自己的那一堆走去,邊走還邊暴躁地說道:「有些人真的很閒,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要上個摺子,真是耽誤事兒!」
醇王:「……」
他現在開始明白,為何人人常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從前他只當坐上那個位子就有無上的權力,但是今兒他才明白了,等真的坐上那個位子的時候,等著他的可不止權力,還有與之而來的責任。
上朝看奏摺只是其中一件部分,若是老三讓他做這些,只是想讓自己打消跟他爭奪皇位的念頭!那不得不說,他成功了!他現在對皇位一丁點兒的興趣都沒有!這種事兒還是能者上位吧!他自覺不行!
穆紹翎都看了一份兒奏摺了,一抬頭看到醇王還站在原地。他便停下動作,問了一句,「二哥,你怎麼還不看?可是擔心有拿不準的地兒?無妨,拿不準的地方咱們可以共同商議,你將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隨便打發了就是。」
醇王神色十分為難,他衝著穆紹翎拱了拱手,說道:「老三啊,這……我從未批過奏摺啊,恐怕幫不上你什麼忙了,不然我就先……回去了?」
穆紹翎臉色一變,好不容易才了抓來的壯丁,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讓他走了?
「不可!」
他起身走了過來,「無妨,二哥,你過來些,我教你!」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醇王也不好再拒絕,就只好來到了案幾前,聽著穆紹翎說道:
「你看這個,沒什麼大事兒,就寫個已閱。」
「這個說豐縣半月前夜夜聽到小兒啼哭,便讓縣令去當地安撫百姓,再順便探明究竟。」
……
穆紹翎說了幾個之後,頭一抬看向了醇王,問道:「二哥會了否?」
醇王愣了片刻,才眯著眸子,嘶了一口氣,不大自信地說道:「應當是懂了。」
穆紹翎明顯也鬆了一口氣,伸手在他的肩上輕輕拍了拍,說道:「無妨的,你拿捏不準的拿來問我就是。」
醇王應了下來,穆紹翎也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兄弟兩人再沒有任何交談,就自己改著自己的奏摺,只有不大好定奪的事兒才拿去問穆紹翎一聲。
關懷遠在一旁伺候,瞧著時候差不多了,再給他們添上熱水。
這氣氛真有些像幼時他們兄弟一起在太傅那裡讀書的時候,他們都不受寵,寫不寫夫子留的課業都沒關係。不受寵的皇子,根本不會有人注意這些。
但是現在的醇王心裡卻十分慶幸,幸好當初練字的時候他是好好練了的,不然這會兒還真是幫不上太子什麼忙了。
就在兩人奮筆疾書的時候,書房的門「唰」地一下被人從外頭推開了。
醇王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他幫太子批閱奏摺被父皇給發現了,除了父皇還有誰敢擅自闖進太子的書房?
然而他抬頭看去,卻發現逆光走來的居然是……
「怡兒!」他三弟的反應比他還快。
醇王也跟著叫了一聲,「弟妹。」
蘇怡看到醇王在此處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她衝著他微微屈膝行禮,才走到另外一張空著的案幾前坐了下來。
「今兒宮裡的採買來晨會,耽誤了一會兒,才來晚了。」說著話,她也拿起一筆翻開一本奏摺批閱了起來。
那動作十分自然,就像是已經做了無數次一般。
醇王看了一愣,心裡頭也明白了,原來從前都是弟妹幫著老三批閱奏摺的。
這樣一想他就更頭大了,他們三個人都一人分了半人高的奏摺,那若是只有一個人呢?還不得廢寢忘食的才能看完?
就聽穆紹翎又說道:「等這兩日我就去找父皇將負責內務的人定下來,總是讓你操持著也不是個辦法啊!」
蘇怡連忙贊同地點頭,可不就是嘛!從前她無聊的每日等著人來尋她玩兒,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忙到足不點地了。
什麼踢毽子盪鞦韆?仿佛都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醇王就這樣硬生生陪著他們夫妻兩人一起看了一整日的奏摺,也就中午吃過飯,讓他小憩了半個時辰。
醇王以為這樣的日子頂多一日就過去了,沒想到第二日一早,叫醒他的依舊是他三弟……
醇王盤腿坐在床上,被子被他抱在懷裡,心裡突然冒出來一個可怕的想法。
他們該不會不放自己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