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月看了一眼眼底滿是哀求的何氏,說道:「我們已經給你家大小姐請過大夫了,還請畢管事莫要擔心。」
畢管事又接著道:「可是……」
蘇九月直接打斷了他,「放肆!莫非你還想以下犯上?!」
畢管事急忙擺了擺手,「沒有沒有。」
「那還不趕緊帶著你的人從你們大小姐的屋子裡滾出去?!」 ✭
畢管事就這麼多也知道今日人應當是帶不走了,他為了不得罪木家人,只好帶著自己的人灰溜溜地離開了。
見著人走了,何氏才抓著蘇九月的胳膊鬆了口氣,她拍了拍胸脯,對著蘇九月說道:「吳夫人,今兒真是多虧你了。」
她心裡清楚,如果不是蘇九月恰巧過來了,她說不好真就要被畢管事強行帶走了。
蘇九月也皺起了眉頭,對著何氏問道:「你不是何家大小姐嗎?怎麼他們對你似乎不那麼尊重呢?」
她這番話可以說是很捅心窩子了,何氏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她嘆了口氣,「吳夫人,您不懂的,不是所有人家的女兒都會被當成主子的。我們這種人家,女子更像是用來聯姻的工具,而我……如今連工具都當不了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有幾分落寞。
蘇九月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在這個世道,大多數女子的命運其實都差不多。
妙芝姐姐身份也算是高貴,當初也差點被家裡人送去和靜王聯姻;卡里爾公主據說還是波斯王最喜歡的小女兒,最終也還是走上了和親的路。
這樣的例子其實數不勝數,她們這些當女人的,也只有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努力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蘇九月想到這些,也跟著她嘆了口氣,問道:「何小姐,還請恕我說話直接,你家中這樣的情況……你還敢回去嗎?」
一個管事都能隨意強迫她,等到她回家之後,那不是羊入虎口嗎?
何氏嘆了口氣,「我當然能想到,只是我一個弱女子,不回家還能去何處呢?他們頂多是算計我的婚事,至少不會要了我的性命……我都想好了,我回去之後,便去我外祖母那處。我外祖母對我還是有幾分疼愛的,至少有她在的時候,我不會有事。」
蘇九月聽了她這話,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楊柳。
楊柳當初真的是一個人走出來的,從夏楊村走到京城的,進了大理寺,她從中經歷的艱難險阻,根本是常人無法想像的。
如今的楊柳在她的看來,宛如脫胎換骨了一般,整個人跟從前都大不一樣了。
蘇九月將楊柳的事兒講給何氏聽,說完看著她震驚的神色,才說道:「我同你說這些,並不是也想讓你過那樣艱難的日子,而是覺得你或許也可以多個選擇。你前頭立了功,如今又給皇上當嚮導,興許你可以藉助朝廷的力量站穩腳跟。」
在她看來,何氏的處境比起當初的楊柳要好許多了。
並且依著她對何氏的了解,何氏也是個相當能豁得出去的奇女子。
而何氏的關注點卻完全不一樣,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蘇九月,臉上是難以言喻的詫異,「她從前和吳大人訂過親?現在不得後悔死?」
蘇九月輕咳了兩聲,說道:「你沒見過她,她是個只看眼下的人,人很好,對我也很好。」
何氏也感嘆道:「敢與世俗為敵,已經值得人敬佩了。」
蘇九月跟著點頭,「不錯,她是我十分敬佩的人。」
何氏低著頭第一次開始認真思索自己未來何去何從,「多謝吳夫人的提議,我會好好考慮的。」
回去何家任人擺布?還是自己自立門戶?
這一步一旦邁出去,那可就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了。
她確實比那個叫楊柳的姑娘占優勢,至少如今可以扯著皇上這張大旗。
她倒是也沒有什麼別的野心,只想自己獨自一人在這濁世當中站穩腳跟,想必應當……可以做到吧?
心中一旦生了這個念頭,就跟雨後的春筍一樣,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且節節高升。
蘇九月見她心裡有了自己的思量,便說道:「你身子弱,好好休息,我讓人給你熬藥去。」
就在蘇九月準備離去的時候,何氏突然叫住了她,「吳夫人!請留步!」
蘇九月離去的腳步停了下來,回過頭一臉疑惑地看著她,「你還有什麼事兒嗎?」
何氏的臉色十分冷靜,她開口說道:「吳夫人,如果我不回何家的話,我覺得我肚子裡的孩子或許生下來會比較好。」
蘇九月整個人都愣住了,她眉頭一皺,「你……可得想好了,你如今都已經三個月身孕了,以後若是再想落了胎怕是就危險了。」
何氏做了這個決定之後,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想好了,這孩子我要生下來,我要自立門戶,日後讓這個孩子來繼承我的家業,不管她是男是女。」
說到這兒,她突然就笑了起來,連日來折磨她的孕吐似乎也好多了。
既然要男人的目的是為了生兒育女,那麼她已經有了孩子,倒是也不必再想著另嫁。
蘇九月看著她臉上的笑容,知道她自己心裡已經有了定奪,便也不再多勸,而是說道:「那我便再趁著還沒出發,讓人去給你抓些安胎藥。」
從何氏屋子裡出來之後,蘇九月自個兒也笑著搖了搖頭。
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不過還好,女子為母則強,希望日後的何氏也能振作起來,不要再被她的娘家人胡亂擺布。
而何氏心裡也是個清楚的,她肚子裡懷著的是假靜王的孩子,這孩子的父親犯得可是誅九族的罪,孩子生下來說不好也是個麻煩。
她必須要在此之前,在皇上那裡過了明路才行。
有了目標,她便抬腳去了皇上所在的船艙。
而景孝帝才剛聽了趙昌平說畢管事被攆走了,後腳就又聽到何氏求見,整個人臉上也多了些玩味的笑。
「那便見見吧,朕也挺好奇她要見朕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