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聲音?你們幾個,四下都瞧瞧去!」
皇上何等尊貴之人,哪怕是臨時落腳的地方,也務必得絕對安全,因此皇上跟前兒的大太監只是隱約聽見有聲音,仍立刻警覺起來。
便有幾個小太監齊聲應了「是」,里里外外的四下里查探起來。
卻是四下都找遍了,也沒找到任何可疑之人、可疑之物。
大太監這才鬆了一口氣,一邊暗忖著:「看來是咱家聽錯了?」
一邊扶著皇上進了屋裡。
外面顧笙與裴恪隱在樹叢里,確定四下都沒人了,顧笙才從裴恪懷裡掙脫,強忍劇痛看向了他,無聲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還真是有夠巧的,不會當中也少不了他的添油加柴吧?
裴恪一身金吾衛服制,見顧笙雖一臉慘白,眉眼間卻全是冷厲與防備,也無聲道:「我一直在金吾衛隱姓埋名掛職,隔天就要進宮當值,今天正好該我的班,所以我在。」
他是被圈禁的人,整個京城都沒幾個人真正見過他,認得他。
只要他進出都小心些,再稍微喬裝一下,在宮裡還真能暢通無阻,正可謂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反倒是最安全的。
顧笙喘了一口氣,仍滿臉的戒備,「我問的是你為什麼會剛好出現,這世上豈能有這麼巧的事!」
「英雄救美」雖然狗血老套,卻能經久不衰,不正是因為大部分時候都能奏效嗎?
當然無論對誰奏效,顧笙都會是那個唯一的例外。
裴恪無聲苦笑了一下,「寶如,我在你心裡,就這麼不堪呢?你這到底是小瞧我,還是小瞧你自己?」
頓了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離開這兒,到了安全的地方後再慢慢說吧。寶如,你……還堅持得住嗎?你的傷口,是不是仍在流血,要不要先處理一下?」
顧笙傷口的確仍在流血,痛得更是鑽心,但眼下她正需要這鑽心的疼痛,來壓制身體的泛濫。
咬牙道:「傷口不致命,我堅持得住。走吧。」
不管怎麼說,裴恪總不會真讓她陷入危險當中,總不能真要她的命,這一點,顧笙還是信得過的。
眼下她沒有別人可以求助,宮裡又人生地不熟,的確只能跟他走。
裴恪見顧笙一邊說,一邊已掙扎著站了起來,明明整個人都已難受得搖搖欲墜,依然如一株無論風吹雨打,都挺直了全身面對的修竹一般。
心裡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的確不是他的寶如了……不,這就是他的寶如,明明就一模一樣,怎麼就不是了?!
裴恪想著,伸手想扶顧笙,「寶如,我扶你吧,知道抱你你肯定是不肯的。」
顧笙卻避開了他的手,「不用,我自己能走……呼,麻煩你帶路吧,我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立刻把體內的毒逼出來……多謝了……」
萬一拉上裴恪的手,她就再甩不開了……畢竟那毒真的很霸道,她現在身體真的很難受,很……渴望,全靠過人的自制力和才調動起來的那僅有的一點兒異能強壓著。
就算不至於到最後關頭,她肯定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事情發展到那一步,但期間若是給了裴恪什麼錯誤的信息,讓他又升起希望來,她一樣不願意看到。
裴恪無法,他本來就自找到顧笙以來,從來勉強不了她,眼下她還又受傷又中毒的,他也實在不忍心勉強。
只得低聲說了一句:「那我這就給你帶路,寶如你自己小心一點。」
分開樹叢,引著顧笙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約莫半刻鐘後,裴恪引著顧笙在一所漆黑破敗的宮殿前停下,然後進了其中一間屋子。
幸好外面瞧著破敗,屋子裡面倒還算乾淨,好像有人住一般。
裴恪引著顧笙到靠窗的榻上坐了,才低聲道:「寶如,這裡是我偶爾會落腳的地方,因為已靠近冷宮了,安全是不用擔心的。但也不敢輕易點燈,你克服一下,我馬上去給你弄個火盆來,再想法給你弄個大夫來啊。」
顧笙眼下最需要的並不是火盆和大夫,而是一個安靜安全的地方,這裡在她看來,已經非常好了。
她喘氣低道:「我不用火盆,也不用大夫,我有自己療傷祛毒的辦法。裴公子只消遠遠的避開,已經是幫我大忙了……呼,如果您方便的話,能替我將我相公帶來,或者將裴訣哥帶來,我感激不盡……」
裴恪抿了抿唇,道:「寶如,帶你相公來可能有點兒難度。他一個外臣,品級又不高,讓人碰見了他在宮裡隨意走動,怕是會橫生枝節,尤其今晚暗地裡想算計你的人應該不止一撥。但帶裴訣來應該沒問題,我儘量吧。」
顧笙咬著唇謝了他,「多謝,等事後……我們夫婦一定會好生答謝裴公子的。」
裴恪苦笑一聲,「寶如你該知道,我從來要的都不是你的感激……你感不感激,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願的。那,你先療傷吧,以你的醫術,應該沒問題。我先出去了,待會兒進來之前,會先徵得你同意的。」
說完又深深看了顧笙一眼,轉身大步離開了。
顧笙確定他走遠了,方大口喘息著,艱難的盤了腿,立刻調息起來。
因她身體實在難受,腦子也昏昏沉沉的,還不得不狠心再戳了自己的腿一簪子。
才能集中起精神來,強行調動異能,雖不亞於飲鴆止渴,至少能解決眼下的難關,後續對身體的傷害和其他問題,也只能到時候再說了。
等顧笙終於能把異能集中起來,再全身遊走消毒一遍,覺得暫時緩過來了。
裴恪帶著裴訣回來了,「寶如,我帶裴訣來了,現在方便進來嗎?」
然後是裴訣的聲音,「嫂子,是我。」
顧笙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總算鬆了幾分,啞聲應了一句:「阿訣哥,進來吧。」
隨後裴訣與裴恪便推門,一前一後進來了。
裴訣滿心都是著急與擔憂,一進來便急道:「嫂子,你怎麼樣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帶了打火石的,能打亮了,看看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