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侯夫人說完,已是一臉的沮喪,也是一臉真的不明白。
明明這樣一件大好事,放任何人身上,都只有欣喜若狂的,為什麼他們娘兒仨就偏偏避之不及,死活不肯回來呢?
顧笙已冷笑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薛夫人覺得是更好的日子,我們卻未必覺得。那幾年對家母來說,也只有眼淚與痛苦,沒有任何值得的回憶,連讓她回憶都是在往她的傷口上撒鹽。」
「所以薛夫人若還要勉強,我只好去當面問薛侯爺了。若到時候薛侯爺有個什麼好歹,我可不負責,後面也不會再為薛侯爺醫治。畢竟我的雙手我做主,我不想救的人,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休想勉強我!」
真是煩死了,早知道她就不吃飯,直接走人的。
不過就算她不吃飯,這一出也遲早會發生的,說不定襄陽侯夫人還會直接去找柳芸香。
那還不如就現在煩她呢!
襄陽侯夫人這下總算不敢再說了,畢竟襄陽侯還有半條命是握在顧笙手裡的。
但心裡仍是又氣又委屈,她真的沒有壞心,也真的什麼都願意退讓,還想她怎麼樣嘛?
這世間有幾個正室夫人、嫡母,能做到她這個地步的!
薛瓷見她娘終於肯消停了,暗自鬆了一口氣。
沉聲道:「娘,顧大夫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以後真遇上事了,她和趙大人仍會施以援手,不會袖手旁觀的。那跟他們願意回來,其實也沒太大的差別了,不是嗎?」
「總不能,您真是為的親情吧?又不是您生的,跟您說到底沒有任何關係,與二弟又有什麼差別?您何必非要弄得大家都不高興,老死不相往來呢,若能成,一開始就成了。」
「現在大家索性把話說開吧,以後同樣的話,您不管當著誰,都一個字也別再說了。別到時候傳到二弟耳朵里,生了嫌隙,您可就竹籃打水兩頭空了。顧大夫,我也向您保證,同樣的事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還請您放心。」
顧笙對薛瓷的始終都明白清醒很滿意,先應了,「我相信薛小姐。只要到此為止,後面再不發生類似的事,更別打擾了家母的安生,我們夫婦能搭上手的,以後肯定都會盡力而為的。」
襄陽侯夫人不就是希望以後他們家再有事兒時,她和趙晟都能全力以赴,當自家的事兒來辦?
不就是希望趙晟關鍵時刻,能當她們母女,尤其是薛瓷的倚仗嗎?
看在薛瓷的份兒上,她如她所願就是。
薛瓷這才勉強笑了笑,「顧大夫放心,我們也輕易不會打擾你們的。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過,自己的事要忙,何況我爹很快就要好起來了,家裡也權勢錢財人手盡夠,其實也不會有多少真正的煩惱。」
「若我們都煩惱,覺得日子沒法兒過了,讓那些真正日子過不下去的人可怎麼著?還是要知足才是,娘,您說呢?得了好立馬想更好,就不怕已經得了的好,也弄沒了,那時候再來後悔自己當初的不知足,才真是晚了!」
襄陽侯夫人臉白一陣青一陣的,沒好氣道:「我還要你來教我?你是當娘的,還是我是當娘的?這麼多年真是白養你了,關鍵時刻一點靠不上,還只會往我身上插刀!」
「我就不該替你想,反正以後就算你過得不好,我也已經死了,眼不見為淨了,我還操心那麼多做什麼?誰要欺負你,也是你自找的,我同樣管不著,只能靠你自己掙命了……真是一點不明白人的苦心,一點不知道好歹,我怎麼這麼命苦……」
說到最後,終於再忍不住哭起來。
也不想想,大房那個老虔婆這些年來從沒消停過,這次更是上躥下跳,惟恐天下不亂,以後自然也不可能消停的。
只要她活著一天,就會作亂一天,誰讓他們兩房都沒有兒子,都只能過繼呢?
在她心裡,大家便是一樣的,那他們二房就理所應當該把大房的爵位「還」給他們,就該「物歸原主」。
但若他們二房有親生的兒子、親生的兒子還回來了,就完全不一樣了,老虔婆再沒了鬧騰的藉口,也擱哪兒都占不住情理,自然只能夾起尾巴,往後都灰溜溜的過活了。
不然為什麼才一聽得侯爺好轉了,阿晟也極有可能願意回來了,她便氣得滿屋子砸了個稀巴爛?
說到底,自己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大家都好,為了子孫後代也好,結果愣是一個也不明白她的苦心,一個也不領她的情,——襄陽侯夫人此時此刻簡直委屈得恨不能去死了!
薛瓷見襄陽侯夫人明顯鑽了牛角尖,一時半會兒間是絕對想不開的。
暫時也不想多說了,只對顧笙道:「顧大夫,我送您出去吧,您不是還要趕去女子醫學堂授課嗎?可不能再耽誤您的時間了。」
等她送完了大嫂回來,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慢慢兒勸她娘也不遲,她剛才的話是說得有些重了,也不怪她娘大怒。
顧笙早想走人了,自是立刻點頭,「那就有勞薛小姐了。」
說完看都沒看襄陽侯夫人一眼,先大步出去了。
餘下薛瓷暗嘆一口氣,低聲對襄陽侯夫人說了一句:「娘,我很快就回來,您在這裡等著我啊,我覺得我們必須好生聊一聊,您千萬等著我。」
忙也跟了出去。
等追上顧笙後,先就歉然道:「顧大夫,真是對不住,我沒想到家母會忽然……我要是知道,肯定無論如何都會攔著她,不讓她說的。還請您千萬別往心裡去,家父和我對眼下的情形已經很高興,很知足了,絕不會強人所難,得隴望蜀的。」
顧笙本來也沒遷怒她,再想到她的不容易,更是只有嘆息憐惜的。
笑道:「這如何能怪得薛小姐,只是令堂的一廂情願罷了,我不會往心裡去的。不過還請無論如何勸一勸令堂,真的絕不要有去打擾家母的心,無論如何都不要有。不然我相公真惱了,我也勸不住,何況我也不會勸,因為我也要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