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笙聽得只想冷笑,老太婆不願意看到她,當她就願意看到老太婆呢?
要不是看在老爺的份兒上,她管老太婆去死!
還『一醒來』看到她,『病情又得加重了』,老太婆倒是有本事先醒來啊,沒見過求人救命這個態度的!
顧笙雖一個字都沒說,容子毓只看她的臉色,也大概能猜到她心裡的想法。
本來就覺得羞愧,因自己是在變相的逼迫顧笙而無地自容。
誰知道安嬤嬤一個下人,還敢這樣當面質疑顧笙,從言語到神色間都滿是輕慢,簡直就是狗仗人勢,是過去十幾年裡輕視欺壓慣了寶兒,一直到如今,都還轉不過態度來是吧?
他以前到底是有多瞎多遲鈍,才會忽視了這些的。
寶兒還為了他,什麼都忍著,以她現在的脾氣本事,幾時受過這樣的委屈了?
容子毓簡直怒從心中起,直接一腳踹向了安嬤嬤,「你這老刁奴,大長公主都命懸一線了,還在這兒胡說八道,耽誤神醫搶救大長公主。要是大長公主真有個什麼好歹,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枉自大長公主平日那般倚重你,給你體面富貴,你就是這樣報答她的?滾一邊兒去,再敢多說一個字,老爺我立刻打殺了你!」
安嬤嬤因是興慶大長公主身邊的第一人,至少在大長公主府內,還真幾十年都沒受過這樣的氣。
別說下人們了,便是容駙馬和容子毓,平日見了她都是客客氣氣的,大長公主府內其他主子對她也是客氣有加。
以致被容子毓一腳踹翻在地時,她壓根兒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還是身上傳來的劇痛,還有周圍下人們躲閃異樣的目光,讓她終於回過了神來,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立刻羞憤的恨不能死過去。
老爺竟然這樣對她,難道忘了打小兒是誰抱大他的了,真是幾輩子的老臉都丟盡了,等大長公主醒了、好起來了,她一定要求大長公主為她做主!
可惜容子毓已經帶著顧笙走遠了,壓根兒不在意她的委屈與羞憤。
也是,那可是老爺的親生女兒,老爺以前就最疼,如今又添了虧欠與愧疚,為了她甚至都不在乎與大長公主的母子情分了,她一個下人,又算得了什麼?
而且大長公主如今昏迷不醒,就算再不待見那個身上流著賤婢血液的賤丫頭,就算真要為她做主,總得等人醒來後。
老爺既敢把人帶回來,好像也聽說那個賤丫頭如今的確有一身好醫術,那讓她試試也未嘗不可。
畢竟已經真沒有其他任何辦法了……
安嬤嬤想到這裡,到底還是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追了上去。
容子毓已經帶著顧笙過了穿堂,離興慶大長公主的臥室越來越近了。
見顧笙一直沒說話,他心裡也是越來越羞愧,「寶兒,你待會兒能救就救,不能救就算了,別勉強自己。到了這一步,我自問已經盡了全力,問心無愧了。」
顧笙點頭,「我肯定能救才救,我又不是神仙,只能治病,不能治命。」
容子毓低聲道:「寶兒,我……以前真是對不起,我以為自己已經做得夠多夠好了,誰知道,根本差得遠……弄得連個奴才都敢那樣輕慢你。你別跟她一般見識,我向你保證,以後絕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
顧笙看了容子毓一眼,「老爺到底還要慚愧到什麼時候?我幹嘛跟一個狗腿子一般見識,犯得著嗎,她不過就是狗仗人勢,有樣學樣罷了。以後當然也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因為我都不會再來了。」
就算看容子毓的面子,她也只會救老太婆這一次,絕不會再有下一次!
容子毓苦笑,「雖然知道我的慚愧什麼用都沒有,但我心裡還是不是滋味兒,太后悔今天去找你了……」
就算他母親真因此……去了,說到底也是當初她自己種的惡因,不是嗎?
顧笙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他,「老爺慚愧也好,後悔也好,我人都在這裡了,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您實在過不去,回頭讓令堂給我一千兩的診金吧,記得是她給,不是您給啊。」
「當初我給榮安太妃治病就是這個價,令堂身份更尊貴,怎麼著也不在榮安太妃之下,我收一千兩很公道了。」
看在銀子的份兒上,她一定盡心盡力。
容子毓一直緊鎖著的眉頭這才稍微舒展了些,「寶兒你放心,別說一千兩了,兩千兩都沒問題的……肯定是她給,我不會給的。」
顧笙點點頭,「那就好,走吧。早些忙完了,我好早些回去,省得相公累了一整天回去,還得等我半天。」
「嗯,忙完我立刻送寶兒你回去……」
父女倆遂加快腳步,很快進了興慶大長公主的臥室。
就見屋裡的人一點不比外面少,還有兩個半大孩子。
但明明滿屋子都是人,愣是一點聲音都聽不到,連那兩個孩子都寂靜無聲,讓顧笙先是有些意外,隨即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了。
那麼嚴苛狠毒的一個老太婆,誰在她手下不是小心翼翼,苟延殘喘?
瞧得容子毓身旁的顧笙,屋裡眾人也是滿臉的意外,這、這不是……早就沒了好幾年的大小姐嗎?但好像又有點不一樣,是幾年下來長開了,還是,只是長得相似的兩個人?
正好有個美貌婦人——容子毓兩個妾室中的一個,擦著眼角,從內室出來,瞧得容子毓回來了,忙滿臉驚喜的迎了上前,「老爺,您可算回來了,大長公主她老人家還是沒醒,您……這、這不是大小姐嗎,怎麼……」
容子毓喝斷了她,「胡說八道什麼,這是我特地請來為母親看病的神醫顧大夫。讓大家都散了,切記管好自己的嘴,誰敢混說一個字,我決不輕饒。你們也帶著兩個哥兒回去,別跟這兒礙手礙腳了。等需要你們了,你們再過來侍疾也不遲。」
「是是是……」美貌婦人立刻唯唯諾諾的不敢再說。
容子毓這才帶著顧笙進了內室去。
顧笙也因此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到了興慶大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