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恪笑容又是一僵,「寶如,我不信你沒有一絲一毫熟悉的感覺,我絕不信!我們別站在門口了,進去吧,你的書房我也是按原樣布置的,臥室也是。閱讀就是你窗前的風鈴當初是你親手做的,怕是會有細微的差別,不過沒關係,你現在回來了,可以親手再做一個……」
顧笙淡笑,「裴公子,不好意思啊。我這雙手能治病救人,能拿手術刀,也能揍人,就是不會做什麼風鈴,您別再自說自話了。」
裴恪抿了抿唇,才笑道:「沒關係,寶如你不會做,我來做就是。我手可從小就比你的巧,最開始做風鈴,還是我教你的呢,只不過最後你青出於藍了而已。」
不待顧笙說話,又道,「寶如,我們待會兒再去看看小廚房和花園吧?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想要個自己的小廚房,說你可以想做什麼做什麼。還想有個自己的小花園,好讓你全部種你喜愛的花兒,也可以種葫蘆嗎?別的小姐都喜歡牡丹芙蓉之類的,你倒好,偏偏最喜歡葫蘆,也不知道……」
顧笙不等他說完,已直接掉頭往外走。
真的,要不是看在寶如的份兒上,要不是現在也的確沒有精神病院,她都要忍不住讓裴恪去精神病院了。
裴恪卻忽然以不符合他身體狀況的速度,擋到了顧笙面前,「寶如,你要去哪裡?我話還沒說呢完……你要不想聽了,也沒關係。我看時辰不早了,要不我們先吃飯吧?我讓人準備了你愛吃的金絲蝦球、清蒸鱸魚,還有……」
顧笙沉聲道:「裴公子,你願意沉浸在過去,自欺欺人的不肯醒來,別人卻沒那個義務陪著你一起沉浸。我還有事,要趕著回去,就先告辭了。也希望您不要再打擾我和我相公,給彼此都保留最後一分體面。」
說完繞過他就要走。
裴恪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寶如,我不會讓你走的!這裡本來就是你的家,你今天既然回了家,往後我便再不會讓你從這個家離開,從我的世界離開了!」
顧笙的回答是直接反手一扣他的脈搏,便讓他不得不鬆開了她。
隨即還退到了幾步開外去,才冷笑道:「裴公子,我若要走,不但你,就是你那個車夫,再加上你明里暗裡的所有人,都是攔不住我的。不信你就儘管一試!」
頓了頓,「但一打起來,動靜便由不得人控制了,輕了重了都是說不好的。到時候萬一驚動了其他人,把裴公子的一些秘密曝了光,讓你的謀算全盤落空,可就怪不得我了。」
裴恪臉色已是難看至極,「寶如,我知道你現在本事大,我強留是留不住的。我也沒想過要強留你,我任何時候都絕不會勉強你的,因為我捨不得。」
「所以寶如,我是求你,求你能留下,求你不要再離開我……這宅子我完全是按你曾經說過的,你夢想中的小家布置的,沒有別人,只有我們兩個,你在這裡,完全可以隨心所欲,自由自在。你難道就真一點都不觸動嗎?」
顧笙冷冷點頭,「對,一點都不觸動,因為我不是寶如,說一萬遍也不是!我現在是顧笙,是趙晟的娘子,就算裴公子你留得住我,你也不能私自扣押良家婦女。」
「我相公在家裡見我一直不回去,也肯定會來找我的。可他人生地不熟,只能去找人幫忙,甚至報官,那樣的結果裴公子確定你真想看到?還請三思!」
裴恪滿眼都是掙扎與痛苦,「我、我有什麼好怕的,他要報官就去,要找人也只管找啊,大不了、大不了……」
想說大不了他就跟顧笙一起死。
反正他也找不回曾經的寶如了,那還不如跟她一起死,他不信等他們都死了,寶如還想不起他,想不起他們的曾經。
只要她能想起他,不再對他這麼冷漠殘忍,死又算得了什麼!
然而話到嘴邊,他還是忍住了。
他都經歷過那麼多的生離死別了,怎麼會不知道死究竟意味著什麼?
無論說得再美好,死了就是死了,人世間的一切都與之無關了,不像活著,哪怕再痛苦、再難,至少,總還有希望……
裴恪到底艱難的鬆了口,「寶如,我放你走便是……你不知道知道了你要來京城,我有多驚喜。想著你看到我精心為你準備的家後,你多少總能想起一點從前,我又有多期待。哪怕只有一絲一毫僥倖的希望,我都願意去嘗試,惟恐錯過了,可惜……」
可惜希望有多大,失望也就有多大。
顧笙見他眼裡滿是破碎,閉眼喘了幾口氣,才睜開道:「裴公子,你什麼時候才能放下執念,接受現實?你真的放過自己,也放過我吧。是不是,非要我把這條命給你,把這個軀體給你,你才能罷休?」
裴恪見顧笙眼睛也紅了,心下微微安慰。
只要寶如心裡一天還有執念,他就一天還有希望。
他才不會放下執念,至死都不會放下!
他沒回答顧笙的問題,只啞聲道:「寶如,你實在要走,就走吧,我讓人送你便是。來人——」
顧笙忙道:「希望我們夫婦在京城剩下的日子,裴公子不要再打擾我們了。你找我一萬次,我也跟現在一樣,想不起來,反而只會越來越不耐煩,甚至會因影響到了我相公秋闈,而恨上裴公子。雖然跟你做朋友有點難,但我們夫婦也沒想過與你為敵,只盼你能好好的,希望你明白。」
裴恪沒答應她,但也沒反駁她,只又叫了聲:「來人——」
他那個車夫便很快出現了。
裴恪吩咐,「好生送了小姐回去。」
後者便恭聲應了「是」,對顧笙做了個「請」的動作,「我送小姐。」
顧笙還想得到裴恪一句明確的答覆,「裴公子,您還沒答應……」
但見裴恪已在仰頭望天了,整個人說不出的淒涼蕭瑟,她心一軟,還是沒有再說,隨車夫大步去了。
她態度都這麼堅決了,裴恪就算還要執迷不悟,應該也不會再輕易打擾她和趙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