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柳芸香端了熱氣騰騰的醪糟荷包蛋來,顧笙順勢岔開了:「曹大小姐,趁熱吃點兒東西吧。閱讀童媽媽也嘗嘗,我娘蒸的酒釀可都說好的,正好暖暖身子。」
擱別的鄉下人家,童媽媽肯定不讓曹雲舒吃他們東西的,怕她吃了不乾淨的東西身體不舒服。
但見顧笙他們家裡里外外都新嶄嶄的,處處也打掃得乾乾淨淨,從顧笙到柳芸香再到趙秀,也都是乾淨利索人兒。
便沒那些顧慮了,笑著謝過柳芸香,先端了一碗酒釀臥蛋奉給曹雲舒,「大小姐,暖暖身子吧。」
曹雲舒接過,也向柳芸香和顧笙都道了謝,才低頭小口小口吃起來。
一碗酒釀臥蛋下肚,曹雲舒與童媽媽渾身都熱乎了,身體也肉眼可見的真正放鬆了下來。
顧笙方又笑道:「曹大小姐一行可是先坐船到的牛頭鎮,再雇馬車到的我們青山鎮?那吃過午飯便出發,天黑之前,肯定能順利抵達牛頭鎮。其實曹大小姐不用這麼客氣的,上次你已經付了我數倍的診金了,真的不用再特意登門道謝。」
曹雲舒笑道:「救命大恩,特意登門道謝不是基本的嗎?趙娘子才是太客氣了。」
頓了頓,遲疑道,「是不是我貿然前來,還是給趙娘子添麻煩了?我、我不是有意大年下來打擾的,但的確只有這幾日有時間。我對趙娘子的感激,也是發自肺腑的,可能將來趙娘子就明白了。再就是、就是……」
顧笙知道,戲肉來了。
如她所願問道:「就是什麼?曹大小姐請直說吧。」
曹雲舒卻沒說,而是吩咐童媽媽,「都是因為我貿然來訪,伯母和趙姑娘才會受累的,媽媽也去灶房給她們幫忙吧。」
「可是……」童媽媽總覺得現在完全看不懂自家小姐了,自然更是一步都不願離開她。
然見曹雲舒滿臉的堅持,也不敢不從,只得屈膝一禮,往外去了。
曹雲舒這才看向顧笙,小聲道:「趙娘子,我聽說……當日你最後一次去給我看病後,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你不但打了我大哥一頓,還、還打了縣裡裴家的表少爺一頓,不知是不是真的?」
顧笙面色不變,淡淡道:「曹大小姐打哪兒聽來這些亂七八糟的?你也看見了,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麼可能是兩個大男人的對手?真遇上了,也只有他們打我的份兒吧。」
曹雲舒忙道:「趙娘子,我沒有其他意思。我聽說這事兒後,心裡不知道多高興、多佩服你!」
「真的,我是叫他大哥,但他是我二叔的兒子,只是我的堂兄;且打小兒就仗著我祖母疼愛,明里暗裡搶過我不知道多少東西,欺負過我不知道多少次,看見他倒霉,我只有拍手稱快的。所以趙娘子不必急著否認,我可以向你起誓,我絕沒有任何壞心的。」
顧笙仍是不動聲色,「我也沒急著否認啊,就是有些驚訝,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那令兄現在怎麼樣了?都這麼多天了,應該已經好多了吧?」
曹雲舒道:「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我祖母和二嬸那幾天眼睛都是腫的,還打了我祖母跟前兒一個大丫頭的板子,然後將人賣了。」
「又過了幾天,我才隱約聽說,我大哥醒了後日日都罵人,罵的正是……趙娘子,說你下手太狠了,簡直就是怪物……所以我才會多嘴問一句。」
顧笙微笑,「那多半是曹大小姐聽錯了,這擺明了不可能的事,我哪是令兄的對手。我跟他無冤無仇,也犯不著不是?」
曹雲舒欲言又止,寬大衣袖下的手也是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好一會兒,她才下定決心再次開了口,「趙娘子,實不相瞞,我其實、其實真正想問的,是那日我大哥和裴家那位表少爺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才會引得裴、裴家大爺那麼生氣。都沒等那位秦少爺……那個姓秦的養幾天傷,聽說只等他醒來,問過他幾句話後,便廢了他一條腿,將他連夜趕回了京里去。」
「可我又聽說,裴大爺向來跟那個姓秦的好得一個人似的,對其言聽計從。所以就很想知道,到底趙娘子當日做了什麼,或者事後你或是趙相公還做了什麼,才會引得裴大爺忽然就跟姓秦的翻臉了?我……這對我很重要,但我絕沒有絲毫的壞心,我可以以我去世的母親來起誓,求趙娘子能如實告知。」
弄清楚裴訣如今的確身處石竹後,曹雲舒還來不及高興與慶幸,便又聽說了裴訣在石竹是如何囂張跋扈,如何聲名狼藉,可謂「石竹一霸」的。
可她當初並未細問過裴訣在石竹這幾年都經歷了什麼,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她只知道,裴訣是明年重陽節後,因為他祖母榮安老太妃得了一場大病,差點兒就沒撐過來,怕見不到他最後一面,才堅持接了他回京的。
再就是秦繼禮也是跟他一起回的京,據他說來,回京之初,二人都還好得穿一條褲子。
是後來裴訣無意發現秦繼禮對他從無真心,兩人才鬧翻了的,裴訣仍然廢了秦繼禮一條腿。
這次兩人鬧翻、裴訣廢姓秦的一條腿卻足足提早了大半年,到底是什麼緣故?
不會是因為她回來了,一切也都跟著改變了吧?
曹雲舒越想越害怕。
她上輩子唯一留戀的,也就是裴訣了,若她回來的代價是她最終竟不能再嫁給他了,那她回來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就算她還有其他使命,還要為親娘和曾經的自己報仇,可她並沒打算讓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再來一次的機會,只用在報仇上。
她還是想活得好,想彌補上輩子所有遺憾,想自己和自己珍惜的人都幸福的!
可曹雲舒一個閨閣小姐,往哪兒打聽裴訣一個外男的消息去?就現在她所知道的,都是想盡了法子拼拼湊湊的,就這樣,還引得童媽媽又是懷疑又是焦慮,只差跪下求她了。
她想來想去,也就只有直接來向顧笙求證這條路了,反正顧笙才治好了她的病,她本來也感激她,理當登門道謝,便是家裡的所謂長輩們,也挑不出她的理來。
倒是正好可以一舉兩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