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胡宗憲的中年危機
年關到來之前,劉元理這邊總算是將十萬兩銀子給湊了出來,陸遠便帶著這五十萬兩白銀,加上三十萬石軍糧親自跑了一趟,將之交到總督衙門。💥🎯 6➈şℍ𝓾ⓧ.ᑕᵒм 👣🍓
張經的態度那叫一個熱情洋溢。
「伯興這次可是幫了老夫一個大忙啊,老夫多謝伯興。」
「不敢當。」陸遠閃身,托住張經說道:「部堂要謝皇上,皇上聽說部堂在江南受制於錢糧之事,也是心急如焚,不僅節衣縮食,更是夙夜難寐,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哪裡還敢不拼力。」
張經直起了腰板,又當著陸遠的面假模假洋面北一拜。
趕等其做完了秀,兩人這才分了賓主落座,寒暄長短。
「有了這批錢糧,明年開春我大軍便可出海剿賊,收復雙嶼,將那汪逆擒下,送往京師讓皇上發落。」
張經自信滿滿,仿佛不日就能克定倭亂一般。
面對張經,陸遠已是無力規勸,只得拱手道上一句。
「部堂領兵多年,下官相信部堂定能旗開得勝,在此且先恭賀了。」
「哈哈哈哈。」
扔下場面話,陸遠隨後便告辭離開。
讓張經自己玩去吧。
他滅不了汪直,不是領兵的才能不夠,而是腦子太古板。
汪直是死在了胡宗憲的手裡,同樣不是因為打仗,而是因為胡宗憲會騙。
他用招安來騙汪直,用朝廷開海禁、合作共贏的藉口硬是把汪直騙到杭州,然後直接押送去北京,還美其名曰說是嘉靖皇帝要和汪直親自談合作。
汪直還真就在北京和嘉靖皇帝扯了一個多月的廢話,最後還是沒能說服嘉靖,被送回了杭州砍頭。
歷史有時候也夠魔幻的。
估計嘉靖自己也覺得這樣太丟人,最後只是砍了汪直一個人,還准許汪直的兒子去法場收屍,沒有再提誅九族的事,也沒有對汪直千刀萬剮。
想到胡宗憲,陸遠便又去了一趟戶部找韓士英。
「部堂,屬下有一個故友在浙江的餘姚做知縣,屬下想將他調來咱們戶部經歷司,做一個都事,您看可還方便?」
「現在經歷司已有了一名都事吧。」
「對,所以需要向吏部那申報,是比較麻煩。」
韓士英呵呵一笑:「不算什麼大事,伯興身為我戶部堂官,隨官卻只有一人,公務繁忙確實需要幫手,這事老夫去找吏部協調,餘姚知縣是嗎。」
「是,叫胡宗憲。」
「好,老夫去辦。」
「真是給部堂您添麻煩了。」陸遠作揖:「屬下父母已經接來南京,聽屬下說部堂一直對屬下多有照拂,故而一直想請部堂賞光,蒞臨寒舍吃一頓便飯,好當面道謝,不知道部堂百忙之中可有閒余。」
韓士英沉吟少頃頷首:「後日吧,後日老夫推掉幾個不當緊的事,去伯興你那坐坐。」
「是,屬下回去後安排下人準備。」
請貴客吃飯這種事沒有說安排在當天的,一來時間緊再準備又能準備多周全,故而顯得不夠尊重。
二來韓士英什麼身份,你說請吃飯我就跟你去了,多掉價啊。
抻兩天,一來讓陸遠準備的更加周全,二來自己也能準備一下。
登門拜訪也有講究,雖說是上司也不能空手登人家門,都是有頭有臉的上層名流,要全禮節。
整個南京城想請韓士英吃飯的估計能排隊到杭州,可以說一天趕個七八場都未必能趕完,像陸遠這種身份出面宴請就有資格插隊了,韓士英自己會考慮延後幾個飯局,挑選一個合適的日子出來。
至於說陸遠後天有沒有已經安排好的飯局。
有也取消,這種事當然跟著領導的時間來安排,基本常識。
除非是與有比韓士英官更大的或者平級的領導社交,實在無法取消就需要當面和韓士英說,後者自會理解。
唉,這也姑且算是一門技能吧。
——
餘姚。
如今的胡宗憲很鬱悶,每天都鬱悶。
自從當初帶隊去了淳安從陸遠那學了淳安模式後,回到餘姚胡宗憲就開始照貓畫虎的幹了起來。
餘姚的底子比起淳安其實還要好,縣城也更加富裕,因此打擊了黑惡勢力後,隨著市井的繁榮復甦,縣裡的財政可謂越加良善,縣裡上上下下的官吏都跟著享了福。
按說這齣了政績,南京吏部每年來做吏評,胡宗憲也都是各項全優,但結果就是不見提拔。
他可是嘉靖十七年的進士啊。
跨了年關可就到了嘉靖二十九年,整整十二年還在干知縣,還在原地踏步,胡宗憲豈能不鬱悶。
憶想起當初來浙江,在駱庭輝那裡見到陸遠的時候,胡宗憲心裡萬般滋味,複雜無比。
那時候的陸遠還和自己一樣是知縣,如今都做了戶部的右侍郎,人比人氣死人啊。
「空有一腔抱負,卻無施展之處,苦啊,苦啊。」
一人飲酒醉的胡宗憲仰天長嘆,引來了媳婦的嗔怪。
「伱啊你,就是太老實了,不怪得不到提拔。」
「婦道人家,哪裡輪到你說話了,滾!」
胡宗憲醉醺醺的加上心情不好,當場就喝罵起來:「國家社稷、為官之道,你也敢多嘴。」
媳婦氣的好懸一口氣沒上來,伸手指著胡宗憲說道:「姓胡的,你可別忘了,你當年就是個三甲同進士的出身,外放的事還是我爹托人給你辦的,怎麼著,看我爹現在幫不到你了,你敢跟我吹鬍子瞪眼了是吧。
還我不能多嘴,我家裡哪個叔伯兄弟不比你這個破知縣官大。」
胡宗憲挨了罵,揚手就要打,可揚了半天最後還是憤憤落下,只覺得悲從心來,連媳婦都看不起自己,埋頭一個勁的喝悶酒。
媳婦看著也心疼,終究是沒跟胡宗憲計較,一屁股沉到後者旁邊,苦口婆心的勸道。
「你總在家裡抱怨沒人欣賞你的才華,江南六省官員何止十萬,你在吏部又沒有人情關係,吏部高高在上的天官哪裡會注意到你,這時候就得靠人舉薦啊。」
「以前我在山東,托岳丈的關係還能見到幾位長輩上司,可如今人在浙江,歸南京吏部來管,找誰舉薦。」
「你的老友不是在嚴州做知府嗎,他總得有幾個相熟之人吧,甭管能不能幫到,總歸替你說上兩句也是好的,這逢年過節,你也不知道去拜訪送禮,人家當然不替你說話了。
還有,你之前不是在家裡提過,有一個叫、叫陸什麼的好像都當了戶部侍郎,那可是頂了天的大官啊。」
胡宗憲打斷道:「為夫和那陸遠也就見了兩三面的交情,做不得真,哪裡好意思托請人家幫忙。」
媳婦哎呀一聲:「你也是腦子死,每年端午、中秋、春節的時候都親自去拜訪送禮,一年不行就兩年,年年如此次數多了,人家就算跟你再不熟看著年年送禮的面上也該混個臉熟了,到時候張個嘴的事便也就拉一把了,咱不求多好,哪怕是這個從六品挪成正六品調去南京也是進步。
萬一要是跨一步到府里做個同知、通判什麼的,那不更是天大的好事。」
胡宗憲沉默下來,許久之後一拍大腿。
「你說的對,為夫聽你的,明天,明天為夫我就挑買禮物,親自跑一趟南京。」
「對嘛,這酒咱不喝了,早歇著吧。」
媳婦來拉胡宗憲,後者一抬頭正對上媳婦那眼神,打了個哆嗦。
「為夫明日就走,今晚還是睡廂房吧,夫人早歇著。」
說話間,抬腿便跑。
氣的媳婦原地跺腳開罵。
「當官不機靈,身子還不中用,老娘真是瞎了眼,找了這麼一個男人。」
中年男人三大危機。
手裡沒權、兜里沒錢、房事難言。
放到此時此刻的胡宗憲身上可謂是誠不虛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