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到底誰是皇帝?

  就在陸遠忙著預備旱災的同時,全國各省報災情的奏本也進了北京內閣。

  如今的內閣僅孤伶伶的剩下嚴嵩和歐陽必進兩名閣臣,張治和徐階已經徹底辭去一切官職,動身南下離開北京。

  嘉靖和陸遠至今還在政治僵持,諾大一個國家的政務自然全壓在了嚴嵩一個人的肩上。

  災情緊急、嚴重,嚴嵩也是愁得厲害。

  「皇上二十萬兵南陳,至今仍然屯駐在山東、河南兩省,而今山東和河南又爆發旱災,這種情況下還不撤兵回來,豈不是給當地增加壓力嗎。」

  歐陽必進對嚴嵩言道:「閣老,為了兩省受災百姓,說什麼也得勸皇上將兵撤回來了。」

  「這一點老夫何嘗不知?」嚴嵩蹙眉嘆氣:「但是現在陸遠將皇上逼得太緊,皇上不願意讓步,老夫能如何?」

  「難道說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嗎。」

  歐陽必進氣不過,他起身道:「如果閣老不願意進言,那我去找皇上。」

  「任夫,不能急!」

  嚴嵩沉聲喊住歐陽必進:「現在這個節骨眼,不是咱們去做直臣的時候。」

  「閣老什麼意思?」

  「長痛不如短痛。」嚴嵩言道:「與其咱們和南邊繼續這麼僵持下去,倒不如借著這次大旱的機會徹底做個了斷,陝甘也報了旱災,朝廷現在吃不住勁的,皇上如果繼續一意孤行下去,山東和河南一定會倒向南京方面,這兩個省可都是北直隸的門戶屏障,一旦倒戈,北直隸就將門戶大開。」

  歐陽必進當即倒抽一口涼氣。

  「您的意思是,坐看災情擴大蔓延,逼著山東和河南有司官員倒戈南京。」

  「只有這樣,這一次皇上和南京之間的衝突才會徹底結束。」

  「但是您想過沒有,這樣一來,如果南京的陸遠也和您一般想法,山東、河南兩省要餓死多少人?」

  歐陽必進盛怒不已:「陸遠只要不放糧,河南、山東的有司官員要麼選擇倒戈南京,要麼就眼睜睜看著治下無數百姓受災而亡,這是拿老百姓的命來當兒戲,這千古的罵名誰來擔?」

  「一個多月前,陸遠開始著手拓印《永樂大典》。」嚴嵩突然說起這件事:「北方士林聞之無不鼓舞,這說明什麼,說明陸遠還是著手收割北方士林之心,他在示好,只要這一次能逼著河南、山東兩省倒向南京,皇上就徹底敗了,將來我大明朝會少去許多內鬥紛爭,南北可以共融、協作,北方的民生經濟會快速恢復,利國利民啊。」

  「狗屁的利國利民!」

  歐陽必進抬手指著嚴嵩:「拿上百萬人的命換皇上退步、換所謂的南北相融,這叫利國利民?我現在就要去見皇上,請皇上撤兵,請皇上下旨往南京調糧,說什麼也要先救災。」

  說罷不再管嚴嵩阻攔,大步流星的衝出文淵閣,直奔大高玄殿。

  而此刻的精舍內,嘉靖也在望著司禮監遞來的各省旱災發愁。

  陝甘大旱、北直隸部分受旱、河南山東受旱,大明朝的北方大地現在也是受災嚴重。

  「讓戶部儘快籌糧賑災,讓當地衙門全力穩定災情。」

  嘉靖做出部署,可見身旁黃錦未動,不由得皺眉:「怎麼,沒聽到朕的話嗎?」

  後者忙道:「主子,山東布政使章進英、河南布政使曾均上疏報災的同時,請皇上撤回屯駐兩省的京營兵,這二十萬大軍日夜操練,人吃馬嚼消耗太大,而今兩省又遭災荒,若是繼續供養大軍,只怕無力再去賑災百姓了。」

  「撤兵?」嘉靖不假思索的揮手:「朕不可能撤兵,朕前腳撤兵,後腳江南都司就將明目張胆的開衙,朕絕不退讓。」

  黃錦無言,垂首應聲:「是。」

  正打算去傳令,陳洪門外進言。

  「主子,歐陽閣老求見。」

  嘉靖嗯出一聲,下意識問道:「嚴閣老來了嗎?」

  「沒有,只有歐陽閣老一個人。」

  「那,請進來吧。」

  「是。」

  不多時歐陽必進走入,施禮參拜。

  「免禮,看座。」

  「謝皇上。」

  歐陽必進落座之後便急不可耐的開口:「皇上,山東、河南大旱的事。」

  「朕已經知道了。」嘉靖出言打斷:「朕已經命司禮監擬旨,著戶部儘快籌糧賑災,同時命令地方有司全力救災,不使災情嚴峻擴大。」

  歐陽必進急道:「皇上,只靠地方之力如何救災,不是一句全力以赴就可以做到的啊。」

  「那歐陽閣老來見朕,又是什麼意思?」

  「京營二十萬大軍南陳,就在山東和河南,皇上,如今二省遭災,百姓食不果腹、危如累卵,這個時候地方的官府還要籌糧備大軍食用,哪裡還有餘力救濟斯民,臣懇求皇上將這大軍撤回京師,同時傳旨南京,讓南京方面儘快為兩省籌措賑災之糧。」

  「歐陽閣老知道朕為什麼要調京營兵南陳嗎。」

  嘉靖喝道:「朕告訴你,因為南京要重建江南六省都司,他們要明目張胆的募兵,南京養那麼多兵想做什麼?朕一旦撤回山東和河南的駐軍,則北直隸門戶大開,江山社稷頃刻易手。」

  「皇上!」歐陽必進跪拜倒地:「如果山東和河南餓殍遍野,兩省有司官員無力賑災,轉而向南京求援,如此一來豈不是逼著兩省官吏、士林百姓皆倒向南京,他日南京真有反意之時,北直隸不一樣是門戶大開嗎。」

  「朕會籌措足夠錢糧來賑災的,卿所憂心之事不會出現。」

  嘉靖很是武斷自信的揮手:「區區一次旱災而已,難道就能掏空朝廷了嗎。」

  「皇上。」

  「夠了!」嘉靖不予採納:「卿回去吧,組織戶部籌措錢糧賑災之事。」

  歐陽必進見苦勸無果,無奈嘆氣起身,心灰意冷的退下離開。

  剛剛跨過門檻,就見通政使張文憲神色匆匆奔來,跪在精舍外高舉奏疏大呼。

  「皇上,河南藩司奏疏,七日前,南京向河南輸糧一百萬石救災,南京通政使司右參議潘季訓留在河南,河南布政使曾均,命其暫任督辦黃河河道衙門一職,正式的請命任職手續已同此疏入京,入吏部請批。」

  嘉靖人都聽麻了。

  河南藩司任命了一個南京官員出任黃河河道衙門主官,事前甚至沒有和北京打一聲招呼。

  而這個任命,是南京用一百萬石賑災糧換來的。

  陸遠已經開始直接無視自己這個皇帝,越權插手周邊各省的人事安排和災情處置了!

  「到底誰是皇帝!」

  嘉靖遽爾咆哮一聲,隨手抄起手邊的茶碗摔了出去。

  一聲脆響過後,整個精舍內寂靜無聲。

  這是南北政治博弈進入的第三階段,對抗!

  而這次旱災,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以救災這個神聖到不能再神聖之事為契機,陸遠直接一竿子插進河南、山東兩省藩司衙門。

  他有足夠的錢糧來賑災,兩省的官員都可以背靠陸遠的有力支持從而通過賑災這件事為自己邀買名聲,當然沒有道理拒絕。

  而所付出的,僅僅只是讓陸遠安排幾名官員在山東、河南罷了。

  而這些被陸遠安排進兩省的官員無不例外都是進了河道衙門。

  陸遠的目的是為了修水庫,可在嘉靖眼中,陸遠這是要掌握漕運!

  這是要把北京困成一座孤城嗎。

  (祝天下母親節日快樂,作者君去陪母親吃個飯,晚上回來還有兩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