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刺客是個姑娘?

  第206章 刺客是個姑娘?

  巡視浙江各府的第一站選在了嚴州府。

  很合理。

  離著杭州最近,又是陸遠仕途的起點。

  而陸遠選在這裡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來看看海瑞,順道聽聽後者對考成法有沒有什麼獨到的見解。

  「下官參見少傅。」

  淳安縣衙內,海瑞剛欲大禮參拜便被陸遠攔住:「本官已經命人曉傳浙江全省,這次巡視一切禮敘之事免除,時間倉促,寒暄宴請通通都不用安排。」

  「是。」海瑞直起腰杆來:「敢問少傅此番巡視,所視者為何,下官這便準備。」

  「為了考成法的事。」陸遠伸手虛引:「海知縣請坐吧。」

  海瑞抖袍落座,侃侃而談:「下官雖僅為一知縣,也已聽聞少傅考成法的事情。」

  「是嗎。」陸遠便順話問道:「那麼海知縣覺得這考成法可行還是不可行?」

  「可行與否在皇上、在內閣、在天下官員。」

  海瑞的答話官方味道極其濃郁:「上下一心自然可行,皇上降旨推行,少傅親力主持,合六省官員之力則此法必可振興國力、恢復民生,但下官拙見,只怕六省官員無法合力。」

  「緣何無法?」

  「考成一法本出於少傅一人之心,上無祖宗定製、下無國法依靠,缺少法理的基礎,如何得行?」

  海瑞大膽言道:「昔年王荊公主持變法,便是在缺少法理基礎的情況下強行推動新法,甚至豪言『天變不足懼,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今日少傅之舉同昔年之王荊公有何異哉。」

  好傢夥,這海瑞竟然能將這次考成法和荀孟之變聯繫到一起。

  不過細想想,陸遠還是點頭。

  「你說的也有道理,自太祖開我大明朝以來,從無這般定製,祖宗之法不可改啊。」

  皇帝是家天下,是一代代傳承下來的統治政權,因此後繼之君就陷入了一個死胡同中。

  國家是向前發展的,但有些規矩明明已經完全跟不上發展的潮流,但就是沒法改變。

  這就叫祖宗成法。

  你要改?

  皇帝為何造反啊。

  可不就是自己造自己祖宗的反。

  像如今大明朝的問題弊政那麼多,連嚴嵩都多次勸嘉靖要砍宗親的鐵桿莊稼,嘉靖就是做不到的原因也在這。

  讓宗親代代有俸祿的規矩是朱元璋定下來的規矩,又在朱老四任上得到了增強,你讓嘉靖怎麼辦。

  他敢說一句『朕覺得太祖、成祖的這個規矩是錯誤的,應該改。』

  敢說嗎!

  絕不誇張的說一句,今天嘉靖敢說這種話,明天他就不再是正統皇帝!

  「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陸遠感慨了一聲,隨後言道:「考成法確難,但現在也已經到了不得不施行的地步,那就只能去做了,剛峰,此法推行之後,你打算如何來治理你的淳安。」

  「嚴州府僅有四個縣,競爭的壓力太大了,不似南直隸那般,一個府動輒轄下八九個縣,因此下官看來,明年考成法一旦全面推行,很多小府會鬧的最凶。」

  海瑞的話讓陸遠陡然間靈光一閃。

  自己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對啊,有的府縣少,有的府縣多,分開考核機制也比較麻煩,那何不如乾脆越過府一級,直接讓一省所有的縣來進行綜合考評。

  一個省多則百餘個縣,少也有七八十個縣,這樣一來,末位淘汰制就淘汰不了幾個官員。

  範圍拉大些,比如前五名提拔,最後兩名淘汰。

  一年的時間,一個省才淘汰兩名知縣,這樣反對的阻力就會少去很多。

  要重新制定一套更加完善的考核評分機制。

  另外府一級也不再由省里來進行考核,而是整個江南六省帶著南直隸,一百多個府每個歲末年初的時候由吏部、戶部、都察院統一進行考評,提拔和淘汰的數量也重新定個數。

  至於省一級則不會進行考核。

  畢竟只是因為這種事就撤掉一個一省主官實在是兒戲,而且還會嚴重影響中下層官員的進步積極性。

  想想看,好不容易干幾十年熬到了一省布政,結果才幹第一年就因為成績墊底,被末位淘汰掉,那誰願意。

  肯定是拼命反對。

  考成法被嘉靖逼著已經不得不推行,但這個制度的圈子怎麼畫,畫筆掌握在陸遠手裡。

  範圍再放寬鬆些,施加的壓力再小些,來自官員群體的阻力就會少去許多,剩下的就是各省各地自有的地方勢力和地方保護特色了。

  通過譚綸、婁志德兩人的話,浙江最大的問題還是田地問題,那其他五個省都有哪些問題,後面的時間都去看看也會發現。

  陸遠只覺眼前一片開朗,再看海瑞也覺得後者瞬間機智不少。

  海剛峰這一番抱怨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啊。

  一個省一年只淘汰兩到三名知縣,全江南六省一直隸每年只淘汰兩到三名知府,懲罰的比例算是降到了冰點。

  「剛峰,你這可是為本官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啊。」

  一念通達,陸遠大笑起身:「走,本官要請你吃飯。」

  海瑞拱手:「少傅適才還說,此番出行,不做接待宴請。」

  「是本官請你。」

  陸遠問道:「淳安哪家酒樓最好啊。」

  「遠東酒樓。」

  陸遠沉吟後改口道:「這是伱的地頭,你來挑館子,本官付錢。」

  

  「那就勞少傅等下官更衣。」

  海瑞告辭一聲去換衣服,陸遠倒是不需要,他從杭州出來的時候就不再穿那身顯眼的官袍。

  換罷衣服的海瑞帶著陸遠一路兜兜轉轉,最後停在了一個小小的蒼蠅館子前。

  飯館不大,內里也就擺著七八張桌子,此刻也只坐了三桌客人在吃飯。

  掌柜的顯然是和海瑞很熟悉了,見到後者進來就迎了上來。

  「海老爺來了,快請快請。」

  海瑞沒有動身,只是微微側身示意。

  「這裡不錯,煙火氣很濃啊。」陸遠大步跨過海瑞,尋了一個還算順眼的位置大馬金刀坐下,同時衝著店家微抬下巴:「把你們這會做的菜全部做一份拿上來。」

  店家一愣:「就您幾位?」

  不怪店家詫異,陸遠一行也就七人,怎得能吃下那麼多的菜。

  海瑞也攔了一句。

  「這樣太浪費了。」

  「吃飯給錢,店家有的賺,菜賣的多,明日就要採購,菜農也有的賺,我的錢就進了店家和菜農的腰包里,怎麼能叫浪費呢。」陸遠自有一番說辭:「去準備吧。」

  店家只好看向海瑞,他知道海瑞的身份但可不認識陸遠,但也能感受到陸遠的氣質遠比海瑞要更加盛凌。

  海瑞點頭回應,隨後坐到了陸遠身邊,餘下五人則並沒有落座,劍十七守在陸遠身後三步,背靠著牆左右掃視,其餘四人則是把住了周圍,確保不會有任何人可以靠近。

  如此護衛森然,也讓店家暗暗驚訝。

  這是來大官了,竟然出行帶著五名護衛。

  可當店家走進後院,打算交代廚子做飯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還是淺薄了。

  後院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多出了十幾人,個個錦衣佩刀,面容冷峻,又生得虎背熊腰,滿臉煞氣,一看就是極不好惹的人物。

  這番態勢嚇的店家走路都不利索,進到廚房發現廚房裡也有幾人,正盯著廚子做菜呢。

  「幾位爺。」店家硬著頭皮去搭話:「你們這是.」

  「做你們的飯,其他的不要問。」

  廚房裡的男人沒看店家,一雙眼只是盯著廚子,讓後者微胖的身子都哆嗦。

  店家頓時瞭然。

  這是怕他們菜里下毒啊。

  我的乖乖。

  來的這人到底是個什麼身份,出門一趟,明里暗裡幾十人保衛著?

  那要是去逛青樓,行房的時候床邊是不是也要站兩個?

  店家也是膽大,這功夫還能浮想聯翩呢。

  不過有那麼多人看著也好。

  這一番要做那麼多道菜,萬一廚子趁機順點回家呢?——

  南京城,漢西門。

  沈煉站在先太子太保楊旦的府邸前,面容嚴肅,眉關緊皺。

  十幾名錦衣衛此刻正忙碌的四處調查。

  「三十步內,正面貫胸。」

  幾名錦衣衛模仿了一番案發時的情況,最後找出了兩個符合這一條件的地方。

  都是擁有閣樓的深宅。

  「只有居高臨下,才能如此精準。」

  沈煉將一群錦衣衛劃拉到自己身邊模擬著:「當日陸少傅和韓部堂剛剛跨步出門,箭矢便後發先至,說明一直有人在時刻觀察著他們兩人或者準確來說觀察韓部堂一人,可當日楊公府外車水馬龍,那麼多的官員、護衛、下人在,刺客如何能清楚的盯著韓部堂?」

  沈煉一手指向街對面兩處宅子內的閣樓。

  「只有這和這能看到,也只有這兩個地方能做到一擊斃命。」

  「立刻搜捕。」

  手下作難答道:「可是這兩個地方南京刑部已經搜查過了,說沒有什麼發現。」

  「那是他們。」沈煉沉臉邁步:「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我這一雙眼。」

  說罷間一揮手,十幾名錦衣衛便衝到街對面那緊閉的宅子前,大聲拍門。

  能和楊旦住到門對門的也都是南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此刻所有傲氣在沈煉著都不頂用。

  錦衣衛的腰牌一亮,那是暢通無阻。

  原南京工部侍郎吳甄遠之子吳修德是這家宅子如今的主人,他如今四十多歲卻只有一個舉人功名,遲遲考不上進士,面對錦衣衛哪敢有絲毫脾氣,只逆來順受的跟著。

  只見了沈煉要帶人上閣樓的時候攔了一句。

  「沈百戶,這閣樓是老夫閨女的閨閣,如今人正在上面,可否容老夫先派丫鬟帶其迴避再行搜查?」

  「沒出閣呢?」

  「沒呢。」

  「那就不會養漢子,沒養漢子怕什麼?」

  沈煉一句話差點把吳修德氣的腦溢血,還沒開口就見沈煉已經把手搭在了腰刀上,嚇的趕忙閉嘴。

  「登閣。」

  沈煉大手一揮,身後兩名錦衣衛就跑了上去,沈煉則在一樓仔細觀察起來。

  這確實是一個姑娘的閨閣,沈煉並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

  未幾,閣樓上一聲女子的驚呼尖叫,沈煉和吳修德齊齊臉色一變,前者更是快步沖了上去。

  來到閣樓之上的房間,沈煉一眼就看到自己的一名手下此刻躺在地上,胸口上正插著一支利箭,而五步外,一名年約雙十的姑娘則手中握著一把軍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