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官僚們偉大的奉獻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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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 官僚們偉大的奉獻精神

  倚老賣老是官場常用技能,而且是極好用的技能。♨♖ ➅❾ⓢ𝔥ù𝓍.Ćⓞ𝕄 😲😳

  恰如此時此刻,嚴嵩拿出當年提拔萬鏜做南京都察院副都御史的事出來說,既是敲打萬鏜也是敲打在場所有人。

  嚴嵩當年可是做了接近三年的南京吏部尚書,這堂內多少人是他嚴嵩一手提拔的。

  你們這群人但凡有點良心,知道什麼叫做提拔之恩,也該老老實實聽我嚴嵩的話。

  什麼叫年歲已大、再無英姿銳氣、無力整頓吏治,直白點說,不就是你們覺得我嚴嵩老了,你們的翅膀也硬了,動不了伱們嗎?

  陸遠此刻也是聚精會神,等著萬鏜的應對。

  這種倚老賣老的技能最是無賴也最不好接,陸遠前世遇到很多倚老賣老的人,大多時候的應對也只能俯首帖耳,由著對方占去言語上風。

  反正被訓斥幾句又不會掉塊肉,便捧著對方說吧。

  這裡只看萬鏜跟著感慨嘆氣。

  「閣老說的是啊,咱們都老了,不過下官可是遠遠比不上閣老,閣老當年才情滿金陵,其畫、其辭、其字無不為世間佳作。

  那時候已經致仕的整庵先生就多次教誨我們這些後生,言『分宜之才,兩江魁首也,擢以厚用,假日必為國朝柱石』,當年南京很多老恩師都對整庵先生之言深信之,果今閣老為我大明柱石,只嘆,整庵先生如今業已仙逝,若是還活著,該多欣慰啊。」

  不是倚老賣老嗎,萬鏜直接給嚴嵩搬出了一個更老的出來。

  這裡萬鏜口中的整庵先生,便是正德朝和嘉靖朝早期的南京吏部尚書、掌翰林院事羅欽順。

  這羅欽順是江西吉安人。

  時嘉靖二年,嚴嵩調任南京翰林院任侍讀,因此算是羅欽順的學生,後王陽明立心學,羅欽順還和王陽明在江南掀起了一次學術之爭,嚴嵩當初已經擔任國子監祭酒,號召學生們一起支持羅欽順,斥責心學為邪說,由此得羅欽順賞識。

  後羅欽順轉任南京禮部尚書,沒兩年,嚴嵩升任南京禮部右侍郎。

  再往後羅欽順致仕,潛心學術教導後進二十載,門生遍布江南,也在此期間,嚴嵩只五年時間便做上了南京吏部尚書的位置。

  當年的嘉靖皇帝還只是初登大寶,忙於大禮議之爭,哪裡會認識嚴嵩這麼一個小小的南京翰林侍讀,沒有羅欽順這位江西老鄉兼老師的賞識提拔,嚴嵩憑什麼火箭式提拔,直到走進嘉靖的眼中。

  你想要倚老賣老擺老資格,萬鏜乾脆請出江南這尊儒學大佛來,並且提醒嚴嵩。

  時至今日你做了首輔,也是當年羅欽順向很多老一輩推薦,是他們信了羅欽順的話,推你做了兩江魁首,不然沒有江南士林的全力幫助,你憑什麼當首揆!

  江西是大明朝的狀元搖籃,更是科舉第一大省,從這裡走出了太多太多輔臣、尚書。

  天下士子半江西,真以為這句話開玩笑的嗎。

  嚴嵩同樣也沾了江西這個籍貫的光。

  陸遠瞄了一眼嚴嵩,果發現後者的臉色此刻顯的有些不太自然。

  倚老賣老這一招也沒能成功。

  但嚴嵩也有話說,順言道:「是啊,老夫猶記得當年整庵先生的諄諄教誨,三十年彈指一揮間真好似換了人間,現在老夫再回南京,看著滿堂的青年才俊,實心為皇上感到高興。

  尤其是看到諸如陸伯興、崔益宗(崔彥表字)這些年方而立便可獨擋一面的英傑,心中更是痛快,想咱們那時候三十多歲才剛進翰林院,可對治國安邦之道尚懵懂無知呢。」

  說著話,嚴嵩看了一眼鄭曉、張潤二人,鄭曉反應迅速,立馬接話。

  「閣老說的極是,下官自重回南京之後,很多事上也多虧有了這些位年輕同僚的幫襯才能得心應手的處理好,不然兩眼一抹黑,怕是現在連有哪些同僚都認不全呢。」

  張潤亦是含笑點頭:「陸侍郎、崔侍郎,的確為年輕一代翹楚。」

  讚揚的話拋了出來,批評的聲音緊隨其後。

  「閣老、鄭部堂、張部堂,有句話,下官不知道該不該說。」

  眾人以目視之,正是應天巡撫孫世祐。

  嚴嵩抬手示意:「今日又不是正議,在座的各位也多是老友故交,閒聊幾句有什麼當說不當說的,儘管說便是。」

  →

  孫世祐於是言道。

  「下官自來了南京,可不像鄭部堂、張部堂兩位那般有人幫襯著,反而處處被人掣肘,皇上聖諭,欽命下官兼任總理糧儲、漕運河道的差事,可下官上任之後才發現,南直隸糧儲各倉、漕運河道各倉全部是空倉。

  下官查了度支司、漕運總督衙門、河道運司衙門的帳,發現怎麼都對不嚴實。」

  殿閣內陷入了寂靜之中。

  嚴嵩皺起眉頭來:「孫撫台,今天只是大家坐一起閒聊幾句,你有疑惑之處應該向都察院、向內閣具疏,這個場合說出來,豈不是弄的同僚們都很難堪嗎,坐下。」

  這話看似是偏袒,實際上卻是想稀里糊塗把孫世祐說的話坐實去。

  既然當面說了就當面說清楚,要不然私下裡再去辦算什麼意思。

  還難堪?

  難堪什麼,坐得端行得正,有什麼好難堪的。

  萬鏜看了一眼陸遠,後者便知道該自己出場了,偷偷深吸一口氣,恰對上嚴嵩投來的眼神。

  濃濃的警告味道。

  「度支司是下官之前在管,當了戶部左侍郎後,漕運總督衙門也歸下官管,既然孫撫台把這事提出來了,下官也在,那就當著閣老的面先解釋清楚,需要給內閣具疏呈報的,後補便是。」

  陸遠走到兩班官員中間的空道上,先衝著嚴嵩做了一揖,而後側身望向孫世祐。

  「孫撫台,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還請您說清楚,當初陸某向您交接度支司帳目和漕運總督衙門帳務的時候,您看了可是什麼都沒說,現在卻當著閣老的面說帳目對不上,這,是不是有些不夠坦蕩啊。」

  孫世祐當即站了起來:「陸侍郎,什麼叫下官當初什麼都沒說,下官質疑過。」

  「質疑過嗎?」

  「如何沒有。」孫世祐言辭鑿鑿說道:「下官當時就問過您,南京戶倉里的糧食去了哪裡、漕運總督衙門裡的銀子又去了哪裡。戶部那麼多上倉里的課司局實稅又去了哪裡。」

  陸遠氣定神閒答話。

  「這個問題陸某已經向您解釋好多遍了,既然今天當著閣老的面您又問及,那陸某便再回答一遍。」

  「南京戶倉里的糧食一共有一千一百六十四萬八千二百石,這是陸某上任南京戶部右侍郎第一天時的留存,這筆糧食第一次給了總督衙門三十萬石以做軍糧、後陸陸續續又調撥了一百萬石,庚戌之變後給北京調運了三百萬石。

  六月夏汛,出了二百萬石賑災,餘下的五百三十四萬石糧食,不幸失火焚燒一盡,工部、戶部的結案都有,火鋪當日負責滅火的幾百名火差證供也在刑部放著,如何能叫不清楚。

  戶倉銀存銀為四百三十一萬兩,第一筆就給了張經五十萬兩,後又給了二百萬兩,庚戌之變給了北京二百萬兩,整四百五十萬兩。」

  孫世祐忙插話道:「適才陸侍郎說戶倉銀只有四百三十一萬兩,而今卻說前後出了四百五十萬兩。

  而下官到任當天,潘部堂還說夏汛的時候,工部防災救災用了不少銀子,下官去往工部查帳,發現共從戶部調用五十萬兩。

  下官還去了通政使司,自陸侍郎上任至今,南京各部、司、局衙門的公費支出也有二十七萬兩。

  如此便有了九十六萬兩的缺數,難不成,陸侍郎還自掏腰包補了那九十六萬兩的缺數嗎。」

  陸遠淡定說道:「孫撫台多慮了,陸某耕讀傳家,可沒有那麼厚實的家產自掏腰包拿出這小一百萬兩銀子來。

  既然孫撫台想知道,那陸某便說明白。

  這九十六萬兩,乃是在座的各位部堂、在座的各位侍郎變賣家產、田地湊出來的,已經去了北京的韓士英韓部堂,更是將四川祖籍的五百畝職俸田賣了個一乾二淨,大家群心策力,這,才湊出了九十六萬兩銀子出來!

  國家艱難,在座諸位部堂、侍郎無不是世受國恩,感念皇上之不易,故慷慨解囊,只求陪著朝廷渡過這次難關。

  在鄭部堂、張部堂還有你孫撫台來之前,南京城,侍郎並尚書級官員,已經四個月沒有領過俸祿了!」

  此話一出,孫世祐當場傻眼。

  你們。

  這麼偉大的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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