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有的選嗎?
她順著門板緩緩滑落,身體團成小小的一團。
手臂抱著膝蓋,是一個防禦性的姿態。
她想想出點什麼,可此時被酒精迷醉的大腦,仿佛一台無法運行的主機。
她越是想要清醒,那堆指令只會寫出越多無用的代碼,除了拖慢進程,毫無用處。
時野並不知道這麼多,只是看著她似蹙非蹙的眉宇,泫然欲泣的眼瞳。
一股情感頓時擊中了他的心臟,怎麼說,雖然她此時眼裡依然倔強,可就是這股倔強後的委屈無奈,襯托的更楚楚可憐。
至少,在此時的時野心裡,既有對她的喜愛,又有激起的憐惜,還有湧出的一點點愧疚,以及最後,全部化作,他不想放手的情緒。
他嘆了口氣,手指輕輕摸摸她的腦袋,聲音略有些惆悵:「別哭了,我不會勉強你的。」
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
第二天清晨。
喬之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熟悉的房間裡。
她是仰躺的,睜開眼睛,就能看見頭頂炫目的水晶燈。
天花板上,也有奢華又低調的裝飾燈帶,一看,就是時野喜歡的風格。
她對這間房,也挺熟悉的,畢竟這幾個月,她一直在這裡打掃衛生——
這是時野休息的主臥。
或者說,原來是他們兩個的婚房。
……
昨晚上,她靠在門邊哭了很久。
好像要把最近這幾個月,不,或者說,把一直以來的苦悶、憤怒、擔憂和害怕的情緒,全都一股腦的宣洩出來。
時野也在一邊陪同,最後甚至跟她一起席地而坐,跟她一起靠坐在門板上。
也不強迫她,也不勸,只是一直坐在她身邊。
其實她知道,她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堅強。
以往的堅強,只是因為,不堅強,她哭給誰看。
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嬰兒的哭,是自己餓了便了,是希望獲得父母的反饋。
但她,從小就知道,除了奶奶,沒人愛她。再大的苦痛,也咬牙堅持,絕不輕易掉淚。
這還是她頭一回,在別人面前,哭的如此不能自已。
她明白,其實從這一刻開始,不,應該是更早的時候,她心裡對時野的情緒,就已經不再純粹。
三個月前的她,可不敢在時野面前如此放肆的哭泣,肆意宣洩負面情緒。
也許真是喝多了,哭累了。
最後,什麼時候被時野抱回來,又是什麼時候睡在這張床,她自己都沒有印象。
時野,就在她的身邊。
她一轉頭,就能看到他。
近距離看,時野也沒有她心裡想的那麼凶神惡煞。
他還在睡,眼睛安詳的閉著,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輕柔的顫動。他鼻樑很高,嘴唇略薄,線條流暢又明快,像是被雕刻師一筆一划認真描摹出來的。
他就這麼靜靜的躺著,窗外有微風,將他額前的劉海偶爾吹動。
她眼前有點恍惚,如果不是因為他三年的忽視。
其實這一幕,也許早就發生在她的生命里。
畢竟,這房間原本就是他們的婚房。
這張床,也本就是給他們新婚準備的。
身邊這個男人,更是她如假包換的丈夫。
命運,好像跟她開了個玩笑,又執拗的轉回原有的賽道。
正想著,那邊時野稍稍動了動,朝向她這一面側躺。
安靜睡下的時野,褪去了平日裡高傲冷漠和惡劣,只有純粹的,平和的他顯露出來。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似乎記得,時野昨晚,對她說了很多個「對不起。」
他居然會跟別人道歉,而且,那道歉里,似乎糾纏著絲絲悔意,不似作假。
這在以往,幾乎是完全不可想像的。
也許,他對她,並不是完全基於私慾的追索。
也許,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也許是真的有點喜歡她的。
喬之萍還在看著他,看著看著,也許真是福至心靈,時野就在這一刻,緩緩的睜開了眼帘。
喬之萍沒動,他也沒動,兩人就這樣互相看著彼此,既安靜,又雋永,像是被定格了畫面一樣。
窗外,偶爾有風拂過。
是喬之萍先醒來,她起身,身上的被子簌簌的掉。
這一起來,她立馬發現,身上衣服依然在,自己和衣而臥。
她趕緊下床,這一動,也能很明顯的感覺到,除了腦袋依然宿醉後的脹,身上沒有任何不適。
時野的確如他所說,只要她不願意,沒動她。
昨天晚上,她雖然喝高了酒,但畢竟沒有斷片,大部分的記憶還在。
她記得時野為了追她,在河沿奔跑,又扛著她抱著她,強勢性的把她帶回。又在她哭泣以後,嘆氣收手。
她還記得,時野拒絕了她離職的請求,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她離開身邊。
兩個人,好像又僵持在原點。
但現在回想起來,她都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
她怎麼會在時野面前示弱,在他面前哭泣,肆無忌憚的發泄情緒。
——雖然結果還是拒絕了他,但這個行為本身,就說明,她對時野,好像又在一層層的放下戒心。
逐步逐步的,讓他入侵到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中。
喬之萍趕緊下床,由於時野昨晚是直接抱她回來,沒有拖鞋,她赤著腳,一路趕緊往外跑,好像後面有洪水猛獸一樣。
再不離開,整個人,都要滅頂之災。
浴室里,清澈的水流,狠狠沖刷著她的身體。
明明昨晚什麼都沒發生,她卻覺得,好像比上一次下了藥以後的清晨,還要混亂。
有什麼東西,不受控制的被激發出來。
身體上的錯誤,她上回還可以洗腦,是酒後,是中招,她不是自己願意的。
但是,心靈上的示弱,讓她有點惶恐。
雖然這次還是拒絕,但時野這樣一進一退的拉扯,她怕自己終究抵擋不住。
正想著,浴室的門,忽的被拉開。
時野早起,看到喬之萍鞋子都沒穿的落荒而逃。
擔心她身體不適,也想給自己解釋什麼,他沒想太多,直接追了過來。
臉上依然有些擔憂的神情:「你沒事吧?你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