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決斷

  她還有的選嗎?

  她順著門板緩緩滑落,身體團成小小的一團。

  手臂抱著膝蓋,是一個防禦性的姿態。

  她想想出點什麼,可此時被酒精迷醉的大腦,仿佛一台無法運行的主機。

  她越是想要清醒,那堆指令只會寫出越多無用的代碼,除了拖慢進程,毫無用處。

  時野並不知道這麼多,只是看著她似蹙非蹙的眉宇,泫然欲泣的眼瞳。

  一股情感頓時擊中了他的心臟,怎麼說,雖然她此時眼裡依然倔強,可就是這股倔強後的委屈無奈,襯托的更楚楚可憐。

  至少,在此時的時野心裡,既有對她的喜愛,又有激起的憐惜,還有湧出的一點點愧疚,以及最後,全部化作,他不想放手的情緒。

  他嘆了口氣,手指輕輕摸摸她的腦袋,聲音略有些惆悵:「別哭了,我不會勉強你的。」

  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

  第二天清晨。

  喬之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熟悉的房間裡。

  她是仰躺的,睜開眼睛,就能看見頭頂炫目的水晶燈。

  天花板上,也有奢華又低調的裝飾燈帶,一看,就是時野喜歡的風格。

  她對這間房,也挺熟悉的,畢竟這幾個月,她一直在這裡打掃衛生——

  這是時野休息的主臥。

  或者說,原來是他們兩個的婚房。

  ……

  昨晚上,她靠在門邊哭了很久。

  好像要把最近這幾個月,不,或者說,把一直以來的苦悶、憤怒、擔憂和害怕的情緒,全都一股腦的宣洩出來。

  時野也在一邊陪同,最後甚至跟她一起席地而坐,跟她一起靠坐在門板上。

  也不強迫她,也不勸,只是一直坐在她身邊。

  其實她知道,她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堅強。

  以往的堅強,只是因為,不堅強,她哭給誰看。

  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嬰兒的哭,是自己餓了便了,是希望獲得父母的反饋。

  但她,從小就知道,除了奶奶,沒人愛她。再大的苦痛,也咬牙堅持,絕不輕易掉淚。

  這還是她頭一回,在別人面前,哭的如此不能自已。

  她明白,其實從這一刻開始,不,應該是更早的時候,她心裡對時野的情緒,就已經不再純粹。

  三個月前的她,可不敢在時野面前如此放肆的哭泣,肆意宣洩負面情緒。

  也許真是喝多了,哭累了。

  最後,什麼時候被時野抱回來,又是什麼時候睡在這張床,她自己都沒有印象。

  時野,就在她的身邊。

  她一轉頭,就能看到他。

  近距離看,時野也沒有她心裡想的那麼凶神惡煞。

  他還在睡,眼睛安詳的閉著,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輕柔的顫動。他鼻樑很高,嘴唇略薄,線條流暢又明快,像是被雕刻師一筆一划認真描摹出來的。

  他就這麼靜靜的躺著,窗外有微風,將他額前的劉海偶爾吹動。

  她眼前有點恍惚,如果不是因為他三年的忽視。

  其實這一幕,也許早就發生在她的生命里。

  畢竟,這房間原本就是他們的婚房。

  這張床,也本就是給他們新婚準備的。

  身邊這個男人,更是她如假包換的丈夫。

  命運,好像跟她開了個玩笑,又執拗的轉回原有的賽道。

  正想著,那邊時野稍稍動了動,朝向她這一面側躺。

  安靜睡下的時野,褪去了平日裡高傲冷漠和惡劣,只有純粹的,平和的他顯露出來。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似乎記得,時野昨晚,對她說了很多個「對不起。」

  他居然會跟別人道歉,而且,那道歉里,似乎糾纏著絲絲悔意,不似作假。

  這在以往,幾乎是完全不可想像的。

  也許,他對她,並不是完全基於私慾的追索。

  也許,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也許是真的有點喜歡她的。

  喬之萍還在看著他,看著看著,也許真是福至心靈,時野就在這一刻,緩緩的睜開了眼帘。

  喬之萍沒動,他也沒動,兩人就這樣互相看著彼此,既安靜,又雋永,像是被定格了畫面一樣。

  窗外,偶爾有風拂過。

  是喬之萍先醒來,她起身,身上的被子簌簌的掉。

  這一起來,她立馬發現,身上衣服依然在,自己和衣而臥。

  她趕緊下床,這一動,也能很明顯的感覺到,除了腦袋依然宿醉後的脹,身上沒有任何不適。

  時野的確如他所說,只要她不願意,沒動她。

  昨天晚上,她雖然喝高了酒,但畢竟沒有斷片,大部分的記憶還在。

  她記得時野為了追她,在河沿奔跑,又扛著她抱著她,強勢性的把她帶回。又在她哭泣以後,嘆氣收手。

  她還記得,時野拒絕了她離職的請求,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她離開身邊。

  兩個人,好像又僵持在原點。

  但現在回想起來,她都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

  她怎麼會在時野面前示弱,在他面前哭泣,肆無忌憚的發泄情緒。

  ——雖然結果還是拒絕了他,但這個行為本身,就說明,她對時野,好像又在一層層的放下戒心。

  逐步逐步的,讓他入侵到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中。

  喬之萍趕緊下床,由於時野昨晚是直接抱她回來,沒有拖鞋,她赤著腳,一路趕緊往外跑,好像後面有洪水猛獸一樣。

  再不離開,整個人,都要滅頂之災。

  浴室里,清澈的水流,狠狠沖刷著她的身體。

  明明昨晚什麼都沒發生,她卻覺得,好像比上一次下了藥以後的清晨,還要混亂。

  有什麼東西,不受控制的被激發出來。

  身體上的錯誤,她上回還可以洗腦,是酒後,是中招,她不是自己願意的。

  但是,心靈上的示弱,讓她有點惶恐。

  雖然這次還是拒絕,但時野這樣一進一退的拉扯,她怕自己終究抵擋不住。

  正想著,浴室的門,忽的被拉開。

  時野早起,看到喬之萍鞋子都沒穿的落荒而逃。

  擔心她身體不適,也想給自己解釋什麼,他沒想太多,直接追了過來。

  臉上依然有些擔憂的神情:「你沒事吧?你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