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以後,全桌人一片安靜。
坐在她正對面的喬之萍,低著頭在吃飯。
但她在剛剛提到徐亦笙的時候,喬之萍拿起湯勺喝湯的手,稍微頓了頓。
怪不得,旁邊的二號樓和三號樓,估計就是他們預約的吧。
也是,徐亦笙現在是明星,處於私密性和安保考慮,訂後面清淨點的別墅也是很正常的。
喬之萍低頭喝湯,旁邊的時野抱怨一句:「這蝦,好像味道不太對。」
他說完這句,一隻蝦準確的落在喬之萍的碗裡:「你嘗嘗,是不是不太新鮮。」
「啊?」喬之萍愣了一下,全桌人的眼神,一下子就落在她身上。
尤其是旁邊的穆謹言,看了看喬之萍,又看了看她碗裡剝了殼的蝦,還剃掉蝦線的蝦,愣了一秒。
她嘗了一口。
喬之萍沒怎麼吃過海鮮,窮的時候就不提了,即使被徐家認回,偶爾給她壓歲錢和一點生活費的時候,她也是存著省著,從不亂花。
她也分不出好壞,只覺得這蝦即使用蒜蓉烹飪,也掩蓋不了食材本身的鮮甜,吃起來還挺彈牙,她覺得好吃。
但時野這張嘴,出了名的挑剔,他可能真是覺得不太新鮮也說不定。
喬之萍表情遲疑,其他人還罷了,徐亦瑟忍不住開口笑了一聲:「她從小家裡窮,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問她也問不出什麼來。」
一句話說完,全桌人的面色都有點變了。
郁斯年扯了扯她的衣服:「亦瑟!」
聲音雖輕,但語氣很嚴厲。
對面的穆謹言皺著眉頭,顯然不太高興,而坐在她對面的時野,面無表情盯著她。
雖然時野一句話沒開口,也沒什麼不滿的表情,但徐亦瑟還是感覺,胸口悶悶的,像是有什麼無形的壓力,一瞬間猛地壓了過來。
但最讓她沒想到的是,之前在人前一直不吭聲的喬之萍,這次冷哼一聲:
「對啊,我從小父母管生不管養,你是徐家親生的小姐,我自然比不得你。」
除了徐亦瑟之外,沒人注意到,她把重音,落在「親生」兩個字上面。
果然,喬之萍一說完,徐亦瑟一瞬間就僵住了。
上回在李悠悠的店裡,她不想攪了李悠悠的生意,而且徐亦瑟也沒來犯賤,她自然懶得計較。
這次居然敢跳臉開大,也不看看自己是誰!
穆謹言聽過喬之萍說起自己曾經的苦難,不僅沒有看她不起,反而更心疼了:「徐小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時野桃花眼微垂,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她靠近了些許。
而現場,除了徐亦瑟之外,變化最大的,是郁斯年。
他低著頭,雙手都放在桌面上,緊握成拳:「別說了!」
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也是唯一一次動心的人,都是喬之萍。
三年前,明明他們已經開始交往。
是他,沒有抵住父母的壓力。
是他,讓喬之萍一個人面對母親的羞辱。
也是他,最後選擇逃離,遠走高飛,離開祖國也離開她。
還是他,明知道徐亦瑟就是當年欺凌她的那個人,最後,還是不得不以聯姻為重,和她訂婚。
他深呼吸一口氣,好半天才調整好情緒:「喬喬,對不起。」
他確實欠她一句道歉,遲來三年的道歉。
甚至現在,他自從選擇了徐亦瑟之後,就站在了她的對立面。
他們不可能再續前緣,也不會是朋友,也許以後會變成敵人。
喬之萍沒說話,倒是時野優雅的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我的人,我自然會管。體面不體面,用不著外人來置喙。只是,如果徐家在工作場合這麼說合作對象的話,我很懷疑你們以後的合作態度。」
時野輕飄飄的一句話,對面的徐亦瑟猛地抬起頭,臉色漸漸發白。
穆謹言有心想說什麼,但想到時野算是徐家的女婿,那幾個算是一家人,只好閉口不提。
徐亦瑟咬咬嘴唇,半天才慘笑著開口:「抱歉,我一時失言。」
這還是第一次,徐亦瑟在公共場合,對喬之萍低頭。
但這一句輕飄飄的道歉,根本不能彌補她之前的打壓,羞辱,以及目前的跳臉行為。
她淡淡的道:「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徐亦瑟深吸一口氣,一臉淒涼的看向時野。
時野輕輕用紙巾捂住嘴唇,並未多說什麼。
但他不說,意思就是默認,他是喬之萍的後盾!
徐亦瑟又看向郁斯年。
郁斯年沒說話,也不敢直視喬之萍的面容,但眼神里,明顯的有幾分惆悵。
徐亦瑟胸口一滯。
是她想的太簡單了。
以為喬之萍這三年被父母不喜,被時野厭棄,自己又訂了婚,而且姐姐還回國了,連時野也未必是她的。
她知道徐父是個商人,凡事都以利益優先。
一個不受丈夫喜愛夫家看重,又不進公司的女兒,徐父一定不喜歡,以後還不是任她揉圓搓扁。
但她高估了時野護短的情緒,也高估了自己在郁斯年心裡的地位。
時野未必喜歡喬之萍,他甚至不知道她的身份。
可喬之萍是他的助理,代表了他的顏面,確實不該這樣輕率。
但郁斯年……
想到這裡,她深吸一口氣,直接起身,朝著喬之萍的方向鞠了一躬,聲音很大:「很抱歉,我一時失言了。」
這二十五年來,從未低過的頭,在此刻低下。
一定要忍,要忍到對手不能翻身的那天。
在此之前,受點委屈不算什麼,大不了以後她再加倍還回來!
當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發現,對面的喬之萍,正拿著手機,錄下這一段。
等錄到她有些愕然的表情時,喬之萍只是笑:「既然徐小姐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原諒你了。」
聲音隨意,好像這根本不是什麼羞辱,只是吃飯呼吸一樣簡單。
聽得徐亦瑟眼睛都紅了。
一股戾氣一瞬間席捲了她的腦海,讓她忍不住要衝出來想罵她打她。
但最後,她還是捏緊拳頭,咬緊牙關,咬牙切齒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