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前龍旗獵獵,自宋暨的龍椅之上,可以看到承天門、朱雀門、朱雀大街,橫貫整個長安,直至天的盡頭。
白玉廣場周邊,大玥頂層的核心幾乎全部聚集與此,正襟危坐,鴉雀無聲,等待著看似不怎麼重要,卻關乎兩國威嚴的一場小比拼。
大內總管賈公公,因為職位和江湖地位的緣故,擔任了此次較量的司儀。此時身著大紅袍子,手持拂塵走下御道,來到了殿前廣場的正中:
「齊國使臣近日入長安覲見聖上,兩國安然共處近甲子,一直互有來往。我大玥尚武,市井山野間奇人倍出,聖上有意定下十武魁,用以激勵武人重塑武德。前日齊使聽聞,便想以武會友,和我大玥兒郎過過手上功夫,聖上應允,特今日在太極殿前擺下武擂,望兩國兒郎不計前嫌直抒胸臆……」
所謂『以武會友』,不過是場面話罷了。北齊大玥至今仍然是休戰而非停戰,這場擂台本就是兩國爭鋒,便如同在自己家裡辦了場運動會,說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實際上都是拿命去拼的。
賈公公聲音帶著公鴨嗓,卻極為洪亮,廣場周圍進數千人聽的清清楚楚,皆是目光殷切翹首以盼,北齊使臣則是起身對著殿前的天子躬身謝恩。
賈公公說完了場面話,便一揮手中拂塵,御林軍將世上能找到的兵刃全部搬到了四周:
「武人的規矩,一個站著,一個躺下。
常言『刀劍無眼』,上場者生死自負,但心懷武德方為武人,要輸的起,也要贏得起。
各位,開始吧!」
鐺——
半人高的銅鑼敲響,太極殿前出現了些許嘈雜聲,皆是望向了北齊使臣的隊伍。
宋暨單手端著茶杯,神情平淡看不出想法。
張翔、劉雲林等人按刀護衛在周邊,不時抬頭看向天空的雲海,似乎是擔心會不會下雨擾了聖上的興致。
珠簾後面的太后,因為平日裡無所事事的緣故,此時明顯有點感興趣,坐直了身體目不轉睛等著。
許不令則是打量著太后,對下方的場景沒有半點興趣。
踏踏——
鑼響過後,長寬個千步的廣場上一個人影率先出現。
左夜子提著長劍大步前行,對數千道目光的注視恍若未見,徑直走過數十個立在廣場上的燈柱,來到了整個皇城的中心,對著御道上方的鎏金軟榻,抬手躬身一禮:
「外臣左夜子,參見大玥皇帝。」
「免禮。」
宋暨抬起龍袖虛扶,按照流程,看向在坐的滿場年輕俊傑:
「左夜子是齊國國師的親傳弟子,一身藝業想來不俗,可有人願意應戰?」
廣場側方,年輕人聚集的飛檐下,諸多長安翹楚彼此對視幾眼,便想隨便先派個人去試試深淺。
左夜子卻是沒有安靜等著的意思,重新向大玥天子行了一禮,開口朗聲道:
「外臣左夜子,今日以武人身份前來討教,皇帝陛下應允以武人規矩對之,是在下的榮幸。不過武人切磋,應當有彩頭,在場這麼多大玥國之棟樑,若是只看幾個小輩打架,恐怕也沒有興致。」
此言一出,倒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宋暨端著茶杯,表情一如既往的不溫不火:
「你想要什麼彩頭?」
左夜子提著三尺青鋒,轉眼望向了滿場王侯:
「聽聞皇帝陛下要定十武魁,若外臣今日在太極殿前奪魁,皇帝可否把『天下第一』的金匾,提前賜與外臣?」
此言一出,滿場皆是譁然。
張翔按著雁翎刀眉頭緊蹙,冷聲道:「此子好大的口氣,本以為只是要個武魁位置,卻不曾想要個『天下第一』。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張庭豹也是有些惱火:「同輩切磋而已,即便真贏了也當不起天下第一,豈有『提前賜予』一說。我大玥的天下第一金匾若是在北齊,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死……」
嘈雜譏諷聲不斷。
宋暨也是微微挑眉,顯然覺得下面的年輕人口氣太大了,他本來的意思是給個『天下第十』,『天下第一』即便他欽定也沒人服氣。
太后眸子裡帶著幾分怒意,偏過頭來小聲道:「不令,這小子比你還狂,天下間奇人輩出,從古至今敢稱『天下第一』者,無不是自幼便名揚天下的人傑,本宮都沒聽過他的名字……」
許不令搖頭輕笑,端起酒杯抿了口,目光總算是放在了左夜子身上。
自傲和自負,一字之差、天壤之別,敢在太極殿前說這話的,至少膽氣夠了。
百官之中,御史齊星涵最是脾氣火爆,站起身來便譏諷道:
「小輩切磋,在長者眼中如兒戲。聖上即便肯賜下金匾,你一個黃口小兒尚未及冠,又豈敢在長者面前接下『天下第一』?難不成你齊國的先生,不教謙遜自知、長幼尊卑?」
平常時候所有人都把齊星涵當做茅坑裡的臭石頭,這種對外罵架的場合卻是當做主心骨,此時都是點頭表示贊同這句話。
左夜子抬了抬手,目光略顯桀驁:
「長幼尊卑,我家先生自然會教,但『武無第二』!
我左夜子一介外臣,年不過二十,今日若是能在大玥皇帝陛下面前站到最後,十年後想來結果也不會變,提前接下『天下第一』的金匾有何不妥?
你們若是不服,大可來取走,何必用嘴上功夫來論高低?」
齊星涵當即語塞。
這就說道文武之爭的核心了,常言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武人就只認站著的那個,若是被一個黃毛小兒當著天子面打趴下所有大玥兒郎,那確實該人家第一。至於讓賈公公等老一輩上搶回來,大玥更丟不起這個人。
太尉劉平陽本就是武人,此時顯然被這毛頭小子惹惱了,一拍桌案怒聲道:
「聖上定的是大玥十武魁,你一個北齊的外使,何德何能要我大玥的天下第一?你該去問齊國的君主要。」
這話有點沒水平,連宋暨都皺了皺眉。
果不其然,左夜子聽見這話頓時勾了勾嘴角,攤開手看向文武百官:
「天下天下,蒼天之下。
大玥皇帝陛下定的是天下十武魁,我左夜子為何拿不得?
難不成在諸位將相的眼中,大玥皇帝陛下的眼界僅在九道二百八十州內,外面的疆域,比如說尚未收復的嶺南道,就不算天下了?我齊國君主評天下英豪,可從來沒把大玥的才俊漏掉一個!」
「你——」
劉平陽當即暴跳如雷,氣得的是臉色鐵青,可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被人添醋加油把事情定性到天子的眼界之上,他這統領大玥兵馬的太尉,方才這話確實太小家子氣了。
被對方捉了痛腳上綱上線,廣場周圍皆時默然,齊星涵差點被這豬隊友給氣暈過去。
太后也滿眼惱火,卻無可奈何,只能轉眼望向了宋暨,看其如何因對。
宋暨倒是灑脫,拍了拍手:「口齒伶俐,就是不知道手上功夫如何。今日你若能站到最後,朕賜你塊『青魁』金匾,至於『天下第一』,十年後有本事自己過來取。」
『青魁』的意思簡單明了,就是年輕人中魁首,和十武魁區分開,名聲又同樣不弱,處置可以說很巧妙了。
不過大玥年輕一代的魁首在北齊,同樣不怎麼好聽。
今天準備上場的司徒琥羽和唐九兒,還有張庭豹等年輕人都是躁動起來,十武魁的金匾他們不敢接,這『青魁』卻是可以爭的,武無第二,都是年紀相仿,真打起來誰贏誰輸可說不準。
而太極廣場的中央,左夜子依舊言辭依舊囂張,聽到宋暨的話語後,抬手道:
「謝陛下恩賜,十年後,外臣必然赴約來取走『天下第一』金匾。」
「哼——」
此言可謂惹惱了旁觀的滿朝文武,劉平陽剛剛丟了個大人,此時怒火中燒,一拍桌子:
「長潤,你上去。」
坐在後面的劉長潤,本就不滿北齊外使的囂張態度,當下沒有半點遲疑,起身走下了偏殿的台階,從兵器架上取了一桿大槍,直接來到了左夜子的近前……鈥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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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