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並不是每個金人都不要命,樓梯口很快被堵住,衝上來的五六人被團團圍住,很快因為後續無援被砍成碎片。
魏朝仁寸步不離在城頭調度人手,讓守軍士氣開始恢復,見血之後血氣也慢慢提升起來。
城頭喊殺聲一直沒有停,不斷有人送下城頭,後方的人補充上來。
一開始的慌亂之後金軍再沒能上城頭,起初眾人對金人的悍勇沒有足夠估計,等慢慢穩定下來之後,攻城就變成人命的消耗,守軍是占據絕對優勢的。
廝殺持續到太陽下山,城頭瀰漫難聞的味道,除了血腥還有屎尿臭味,一些是守城金水,一些是人死之後大小便失禁。
幾處金人強登的地方鋪滿屍體,城下更是堆了大片屍體,密密麻麻。
金軍派出僕從兵過來城下收屍,守軍沒有阻止,城頭的金人屍體也被剁了腦袋然後丟下城頭,人頭是士兵領功的憑證。
第一輪攻城結束,他們損失也不少,但遠比金軍要低。
半夜城頭開始收拾戰場,換防人員,魏朝仁看著下方燈火通明的金軍大營,緊捏的手心放開了許多,心頭終於放下一塊大石。
攻城第一波是最難的,一鼓作氣,攻方第一次進攻士氣必然很高,但攻城戰是十分殘酷的,加之金軍自大連樓車都沒修完就攻城,雖然攻上城頭一次,可損失慘重,傷亡可能上千。
明天的金軍就不會再有今天那樣的士氣了。
而對於守軍,一回生二回熟,歷經一次血戰之後,只要頂住就能明白他們才是優勢的一方,對提升士氣十分重要。
果然,第二天早晨吃飯過後,金軍再次發起一次強攻,但這次景軍士兵已經不怕了,沉著應對,用各種守城器械抵禦金軍進攻,這次金軍死傷數百人,丟下一地屍體退了回去。
一直到下午,金軍再次組織攻城,結果這次連城頭都沒衝上去,死傷一地,甚至在城頭弓弩,火槍的打擊下出現潰退。
後退的金軍很快被後方的人監軍當場斬首,即便如此,金軍還是沒能攻上城頭。
守軍士氣再次爭鋒。
又過一天,金軍不知從周圍那裡抓了十幾個百姓,男女老少都有,壓到城下大罵,隨後將他們斬首向城頭示威。
魏朝仁這幾天幾乎沒怎麼離開城頭過,看著金軍的血腥示威,他不似身邊將士那麼憤慨難當,除去憤怒,他居然有松一口的感覺。
在邊關待久了,魏朝仁甚至有時會懷疑自己還是不是人,有沒有人性。
他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俠肝義膽,心裡有是非曲直,嘴裡都是黑白大義的人。
他約束教育士兵,愛民如子,抗擊遼人,直到有一次,他們照例春天出兵,在遼人最虛弱的時候劫掠遼人馬場,結果才到遼地,手下士兵譁變,要殺他去投遼人。
好在親兵死保,隨後父親大軍趕到才化解危機。
他滿腔憤慨和不滿去審問那些譁變的士兵,結果對方只是一臉冷漠:「憑什麼遼人可以燒殺搶掠我們就不行?」
「勞資腦袋掛在腰上,還有什麼怕的,兄弟們拼著命給你打戰,殺幾個遼人,玩幾個遼國娘們怎麼了,又不是自己人!」
「你這狗日的要不是你的爹,誰想跟你打仗!」
......
那時情景如今還歷歷在目,隨後他們都被父親無情斬首,不給任何申辯機會。
從那時起,魏朝仁心中那些幻想開始破滅了,而在之後越來越多的戰爭中,他越發明白,命都快沒的時候,什麼倫理道德,是非大義的約束只會越來越小。
等到接父親的手後,他更是做出越來越多不得已的決斷,有時要放棄許多百姓的性命,有時要讓一些往日的兄弟去送死......
慢慢的,他逐漸明白,冷漠,無情,才是為將者的仁慈,意氣用事,感情用事是對所有人的不負責。
就如現在,十幾個無辜百姓,男女老幼被金軍泄憤折磨死在城下,士兵將士們憤慨,喊著要出城決一死戰。
魏朝仁心裡卻沒什麼波動,他似乎早不把這樣的血腥放在眼裡,他立即判斷出金軍主帥打過仗,可不是什麼英明的主帥,從金軍殺人泄憤來看,主帥行事非常意氣用事。
殺對方無辜百姓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大規模趨使百姓作為肉盾用於進攻,金軍做不到,城外百姓大多早被他下令接納進城中,這十幾人應該是報有僥倖心理不作為,或是不願入城的。
另外一種是在雙份對峙最為艱難或者進入圍城尾期,守軍士氣開始崩潰時,此舉能越發讓守軍心灰意冷。
可金軍主帥此時這樣做,完全處於泄憤,沒想過此舉後果。
此時雙方對峙才在初期,勝負還沒有向哪一方明顯傾斜,金軍為泄憤殺無辜百姓,肯定能激起城中守軍憤慨,抵抗越發激烈!
雖然死了十幾個無辜百姓,人人義憤填膺,但魏朝仁卻覺得.......這是件好事,或許自己已毫無人性,冷漠無情,但他的第一反應卻是真真實實的。
魏朝仁隨即憤慨召集城頭軍士,怒斥金軍殘暴,還說他們若是破城,必定會殺死城中所有人,簡直禽獸不如,化外蠻夷,為燕山府百姓,為皇上,為天下,必殺光這些金國畜生。
隨後讓城中知府衙門文官寫下文書,寫金軍暴行,到城中到處張貼,派出親兵到處宣揚。
兩日之後,燕山城中儼然已經軍民一心,眾志成城的氣氛。
而這兩天,金人也明白這燕山城不好攻,開始等樓車的建造,他們並不知道城中變化。
魏朝仁吹著城頭夏日暖風,遠遠看著數里外金人快要搭建好的巨大樓車,笑道:「金人連續被挫敗幾次,應該是把希望寄托在那些樓車上了。」
「他們就是搬座山來墊腳絕不會讓他們攻上來!」旁邊的將領氣沖沖道,不過顯然底氣不太足。
魏朝仁看著遠:「晉王這麼信任老夫,老夫也不能讓他失望,他們認定那些樓車是希望,老夫就讓他們絕望,藏了這麼久的殺招也是時候用了,明天一早,讓炮兵都上城頭吧,早準備準備,熟悉好了才好打炮。」
「另外,派人聯絡城外雨白駐軍......」
眾人一聽,頓時眼睛放光。
.........
「燕山城這座破城,比遼東的冰還硬!」完顏允怒氣沖沖的捶了桌面,他帶著大軍南下時向皇兄保證,只要大軍全到,大金國勇士十天之內必定拿下燕山府的。
結果現在都快十天了,攻城還是毫無進展。
「再去周邊找,抓到賤民就帶到城前,殺給那些漢人的縮頭烏龜看看!」完顏允氣急敗壞的道。
「是.....」大帳中將領們齊聲接令。
這時卻有一人站出來,此人正是齊王蒲察翼,他率領後軍,也是此次南征幾大將領之一,威望上甚至比主帥完顏允更高。
「大帥,燕山府的守將肯定已經讓百姓都進城了,這時候去找人得不償失,而且濫殺無辜只會讓守軍更加憤慨,反抗更加激烈,所謂驕兵必敗,哀兵必勝啊。
此舉只會讓我軍驕橫,讓敵人悲憤,老夫以為還是加快建造樓車為好。
有了樓車我大金勇士就可以如履平地衝上城頭,那才是重中之重。」
完顏允臉色不好看很不爽,他才說一句,蒲察翼反駁這麼多,自己主帥的權威受到挑選,但他又不好再說,因為齊王蒲察翼威望太高。
於是用手指指著蒲察翼腦門,「就照這傢伙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