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一、京城暗鬥

  因為當今皇后本是蜀中人,巴蜀四面環山,當中沃野千里,天府之國,是朝廷每年稅收大頭,朝廷非常重視。

  但其又遠離京城,不好控制,所以當初皇上就娶了巴蜀之地的吳皇后,除去兩人有情愫,其實也有安定巴蜀的意思。

  後來,吳皇后的兒子瀟親王戰死之時,蜀中就有人為其立祠,因為他有蜀中血脈。

  如今,平南王在南方立下如此奇功,巴蜀之人也覺得很自豪,因為平南王是吳皇后親孫子,流淌著蜀人血脈,所以也視他為英雄,並且立祠。

  詩語聽後很高興,還給了商人一百兩,托他捐給平南王祠。

  ......

  照著那傢伙的計劃,九月下旬到十月初,金國使者劉旭還有完顏盈歌,每隔幾天就來王府,又匆匆離開,其實他們就是來吃了幾頓飯而已。

  可在有心人看來,意味就完全不同了。

  所謂做戲要做全套,詩語又臨時主張,讓阿嬌寫了告急書信,就說金人要反悔,讓平南王儘快回來,然後派人交給北上商旅,付錢托他們帶給平南王。

  為什麼要交給北上商旅,王府明明有大船卻不用?

  因為詩語心裡有數,這些信是到不了那傢伙手中的,她只是做給有些人看罷了,她不是官場人,但她耳濡目染知道官場的事。

  羽承安是當朝副相,王越是宰相,宰相執掌六部,副相管理餘下旁司,那麼市舶司也歸羽承安管,出開元的船可都要經市舶司檢的.....

  城西的孫半掌、還有說書的孫文硯等人,之前就跟王府做過好幾次生意,詩語讓人找到他們,給了錢,讓他們負責盯梢。

  盯梢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讓人覺得突兀。

  就好比這幾天在王府門口那幾個漢子,有的回頭就看見在那問路邊女紅怎麼賣,臉漲得通紅,有的干站在那,手都沒地方放,生怕別人看不出他們有多突兀。

  詩語在府里下令讓眾人裝作沒看見,她還生怕演戲沒人看呢,若是沒人看,豈不是白費功夫。

  她從小在教坊街巷煙花之地長大,察言觀色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最懂這些。

  說書的在哪個酒樓,哪個茶肆都不會突兀,孫半掌手下的混混,反正他們遊手好閒,不干正事,在哪都不會突兀。

  不過孫半掌卻找人求上她,條件奇怪,說幫王府盯梢,他們不要報酬,反正很多人都是沒事幹的,但求事情結束之後,王府能讓他做工頭,分他些事情做。

  詩語跟阿嬌、嚴毢商議之後便答應了。

  從此,那些人以為他們了解王府的一舉一動,殊不知真實往往與之相反,眼睛是會騙人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各個官邸府門前,每天都會有幾個無所事事的混混,或是路過,或是遠遠的躺著曬太陽,門房頂多轟開一些,也不敢太過得罪,反正這樣的人全京城多得是,也不奇怪。

  近來詩語喜歡上看史書,她是有主見,喜歡想的人。

  她喜歡邊看邊想,這字裡行間的真假,忖度寫下這些字的人當時身處何種境地,又為何要這麼寫,收穫頗多。

  看那些過去的東西,很多時候居然會讓她感同身受,裡面的道理很多,但她看出最大的一個道理是,天下大勢,其實就是人心向背......

  .......

  方先生微微皺眉,看著那邊太子與羽承安,薛芳對飲。

  三人滿臉笑意,羽承安撫須道:「魏國安,張讓多次去了驛館,告知平安王走向,果然有大用!

  昨日,金國使者又去瀟王府,不到一個時辰,便色厲離去,平南王未婚妻又匆匆派人寄出告急家書,上書大意為——金國使者反悔,讓平南王急回京中主持大局,哈哈哈哈......」

  說著他得意搖搖頭:「可惜啊可惜,此信最後寄到老夫府上來,連月來,這已經是第七封告急家書了!

  王府中此刻只怕早就亂做一鍋粥,可他們不知,遠在北方的平南王別說家書,半個字也見不著,哈哈哈!」說著他撫須大笑。

  太子也跟著笑起來,薛芳嘴角微有笑意,「來,共飲此杯,以為慶賀。」

  「好,來來來.....」

  眾人飲酒一杯,滿面紅光,太子激動笑著搖頭晃腦:「好啊,好啊!還是羽大人好手段,好本事!

  這樣一來金人翻臉,十萬火急大事,可那小孽畜在北邊卻什麼也不知道,哈哈哈......我看兩位大人可以開始寫彈劾平南王身為鴻臚寺卿,辦事不利,壞家國大事的奏本了,免得到時匆忙。」

  「順帶還小寫治江州無為!」薛芳一笑。

  幾人得志,又同笑起來。

  方先生和孫煥站在一旁,他看得直搖頭,剛想上前說什麼,卻被孫煥拉住,對他微微搖頭。

  方先生知他好意,但還是忍不住開口:「殿下,兩位大人,在下覺得其中可能有詐啊。」

  他這話一出,熱鬧的酒宴一下安靜下來,三人臉色都不好,齊齊看向他。

  孫煥連忙又拉他一把,但事到如今,方先生只好硬著頭皮作揖道:「殿下,兩位大人,請仔細想想,王府生意那麼大,每隔十日左右便有王府自己的大船北上,帶送家書何不讓自家人帶,而去找外人商旅?」

  「哼,十日?情況緊急,何能容得等上十日。」太子黑著臉反駁。

  「就算王府等不到十日,如此大事也會斟酌吧,讓大船緊急北上不就成了,在下在坊間聽聞大王府大船極快,往返兩地不用一日便道,走一遭不過小事爾!」方先生越說越著急。

  「再者,羽大人能截獲書信,想必是因為羽相乃市泊司上官,可以令市泊司官吏暗中攔下,這些王府怎會想不到?平南王之多智,不早已顯而易見麼......」

  他還說著,太子和羽承安臉色卻更黑了。

  「哼,多智到讓人掃街來治江州麼?」羽承安面無表情,冷笑反問。

  方先生一下語塞,無法反駁。

  這件事在京城傳揚並不廣泛,但許多上流人士卻是知道的。

  「殿下門客好無禮,該多管教才是,即便親近如一家人,也有規矩才能成方圓。」羽承安冷聲道。

  太子似乎覺得很沒面子,沉聲道:「方先生,你先下去。」

  「可是殿下.....」

  「滾!」太子怒吼。

  方先生咬牙,作揖退了出去。

  退出門,冬日冷風一吹,頓時涼徹心扉。

  身後屋中,不一會兒又想起歡聲笑語,方先生心中茫然,也生不起氣來,因為他都開始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為誰愁惱,為誰憂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