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二、反算計

  前幾天她像往常一樣出宮去散心,路上卻被刁民襲擊,那刁民袖子裡藏了短刀,在路邊跪拜王駕時突然衝上來,還好被護衛攔住,可奮力掙紮下割傷她的愛馬,馬兒受驚,將她摔了下來。

  刁民在路邊被幾個護衛按著砍了腦袋,可他到死還在大叫「就是你們家害遼國成這樣的,就是你們害我!金國皇帝不殺平民,金國不殺平民,還減稅,減......」

  他話沒說完,血淋淋的腦袋已經滾落路邊,血水染紅石磚,一地難聞的味道。

  一下子,旁邊堆地民眾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樣了,雅里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她本能的覺得害怕,眾人目光都死死盯著她,似乎要將她生吞活剝。

  衛兵大聲斥責那些刁民不准抬頭,又打又罵,可根本沒人聽。

  跪在地上的人還是抬頭,還是死死瞪著她,雅里覺得害怕,連忙叫人送她回宮,自此之後,耶律雅里再也不敢出宮了......

  上京城上下,瀰漫著一種可怕的壓抑氣氛,令她喘不過氣來。

  她在夜裡也會做夢,夢見那些刁民衝進皇宮,面容猙獰恐怖,將她碎屍萬段.....每次驚醒,都是一身冷汗,叫來從小要好的宮女,抱著她才能入睡。

  每一天都是煎熬,她也日漸憔悴。

  .......

  宮女攙扶著他,為她撐起雨傘,擋住夜幕中看不見的綿綿細雨。

  耶律雅里在黑暗中無聲啜泣,卻無助的想不到任何辦法,身後燈火輝煌,鶯歌燕舞,高高的城牆外卻人心惶惶,暗流涌動。她明白這樣下去絕對不行,可她不知道該怎麼做,要做什麼。

  這時她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的奶奶,想起當初的蕭太后,當時的處境與現在差不多吧,可奶奶有辦法,有本事,她卻沒有,她不爭氣,她丟了皇家的臉......

  這麼想著,耶律雅里哭得更加傷心。

  出正門,才到轉角,突然迎面遇到冒雨前來的南院大王,他沒有帶隨從,也沒有打傘。

  耶律大石是南院大王,對於雅里,他如同叔叔一般。

  兩人照面,耶律大石停下腳步,然後錯愕道:「公主這是......」說到一半,他沒接著說。

  雅里趕忙抹去臉上淚花,怕被笑話。

  耶律大石一臉心疼,單膝跪在雨水中,擠出一絲笑意道:「公主不必擔心,臣已經發出勤王令,契丹各部都會調集能戰之人盡數前來,等到明年開春,我們會有幾十萬大軍來對抗金人。」

  「真的嗎?」耶律雅里含著淚花問:「我們真的有幾十萬大軍?」

  耶律大石肯定點頭:「真的,公主殿下只要記住,我們還有幾十萬大軍,只要熬過這個冬天就好。」

  「嗯.....」雅里點頭,一聽到幾十萬大軍,她一下心安了許多,她不知道幾十萬具體有多少,但就是安心。

  耶律大石這才笑道:「公主還沒讓臣下起來呢。」

  雅里頓時手忙腳亂,連忙道:「不好意思....不是,將軍快起身吧。」

  耶律大石從雨水中站起來,他想安慰公主,可一伸手,才發現全身甲冑都是濕漉漉的,就收了回來,「公主回去歇息吧,我會多派幾個守衛,到公主行宮護衛安全,我現在要去見可汗了。」

  雅里點頭,然後命令侍女將雨傘遞給耶律大石:「將軍用傘。」

  「臣下不敢。」耶律大石搖頭。

  雅里固執道:「這是魏國公主之令,如果.....如果將軍還覺得我是公主,就收下傘吧。將士們天天淋雨,還要上陣殺敵,我們在皇宮內錦衣玉食,卻不用淋雨,這不對......」

  她說著親自雙手將雨傘遞給耶律大石:「本公主不能為每個將士送傘,但我的傘,還請將軍收下。」

  耶律大石一時語塞,隨即雙膝跪地接過雨傘,因為甲冑的緣故,他動作笨拙:「臣領命!」

  雅里淋著雨笑起來:「嗯,那將軍去吧,本公主回宮了。」

  說完便淋雨著秋雨轉身遠去,耶律大石呆呆跪在雨中,直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

  「此話當真!」皇帝定定看著他,表面上毫無波動,可他瞳孔放大,眼角魚尾紋更深,拇指收攏,這些都逃不過李星洲的眼睛,這是一個人激動或者高興時的反應。

  言語能騙人,文字能騙人,表情能騙人,但那些本能的生理反應,卻會暴露人真實的內心。

  李星洲點頭,正色道:「通過再三施壓,金國使者已經同意讓出南京道、西京道為代價,讓我景國保證不走東海、渤海夾擊他們,同時還提出越早越好,最遲後年,景國必須出兵,與他們兩面夾擊遼國。」

  皇帝點頭:「好,好,好啊!」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可見心中是十分高興的。

  幽雲之地,對於每一個景國皇帝來說都如同夙願,日夜期盼而不可得,如今不僅可以收回,還能擴大許多,怎能不高興。

  「此事你做得漂亮,乾淨利落,朕要好好嘉獎你!」皇帝有些激動。

  李星洲連忙拱手制止:「皇上且慢,此事還不可聲張,雖已談定,但他們說還要派人回報金國皇帝,往返需要兩個月左右的時間。」

  皇帝點頭:「嗯,此事朕也不急,有你坐鎮,朕心中安心。」

  「臣要說的正是此事,本月中旬,臣就要北上,江州距開元若走水路並不遠,但兩頭不能兼顧,如果金國使知道我不在,可能會出變故。

  所以在臣北上期間,我不希望金國使者得知詳情。他們雖答應讓出兩道,肯定心有不甘,如果知道這個消息,趁我北上發難,可能會壞大事。」李星洲一臉嚴肅的說,儼然為公為國的大無私態度,若說演技,他很有信心。

  皇帝聽了深以為然:「放心,此事事關天下社稷,哪會有不長眼的敢去和金人串通一氣!若真有,朕饒決不輕饒。」

  李星洲微微一笑,「那臣就放心了。」

  「嗯,國事暫且說到這,你皇后奶奶想你,今晚便留在宮中吃飯吧。」

  「是。」李星洲答應。

  皇帝皺眉:「每次見你都搞得跟外人似的.......罷了,我看是你性子如此,公事公辦也好,至少不會誤事。」

  李星洲一笑,沒有回答。

  「對了,明日召金國使入宮,朕要宴請他們,你也來吧。」皇帝道。

  「是!」李星洲心中一喜,事情成了。殺人,有時候並不一定要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