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鐵馬冰河入夢來

  月兒拉著衣袖,李業伸手就輕易穿上棉襖,月兒也低頭為他把綁腿細心的纏上,此時天還沒完全亮,出門要小心,這可不像後世滿街都是路燈。

  「世子,天這麼冷要不今日不跑了吧,明日再跑也不遲啊,反正時間那麼多。」月兒拉著他的手臂道。

  李業笑著揉揉她的小腦袋:「那可不成,只要鬆懈一次,日後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月兒嘟著嘴表示不理解,秋兒為他拉平衣領,「那世子小心些,我和月兒在門口等你回來。」

  「別在這等,去我屋裡,外面太冷了。」李業一邊說一邊跑了出去。

  他這幾天的訓練量已經翻了好幾倍,這李星洲筋骨資質確實好,以前只不過缺乏鍛鍊,酒色空身,這些天鍛鍊下來一下子內在的潛力就爆發出來。

  在河邊跑了一會兒,遠遠的看見遠處陳鈺老人的馬車又出府了。

  自從那日他給老人撿了次鞋之後,陳府的馬車見著他也不敢慌慌張張跑了,只是裝作沒見著,也不知道是不在意還是給嚇的。

  不過這次不同,借著燈籠昏黃的微光,遠遠的李業看到有兩人身影跪在雪中,跟那陳大人在說什麼,但距離太遠聽不清。陳大人似乎也在回應,之後他甚至也要給兩人跪下,卻被急忙扶起來。

  李業來了興趣,陳鈺可是翰林大學士,判東京國子監,而且年關之後只怕還會再進一步,到底是什麼人能讓他下跪?

  好奇心驅使下李業加快速度跑過去,可剛剛那兩人行動隱秘,刻意不想被人發現,不一會就消失在街角,天色太暗,他只得無功而返。

  回家後他又在院子裡做了一些身體素質鍛鍊,大冷天的依舊大汗淋漓,全身筋骨如同活過來一般,勻稱的肌肉也逐漸顯露出來,充滿力量。

  雖然腦子裡還在想剛剛那兩人的奇怪事情,可想來想去也沒什麼頭緒,就拋之腦後。

  感受一下身體的力量,差不多可以進入下一階段的練習了。

  前世作為一個刀口上舔血的人,李業自然是練過的。

  .........

  德公坐在馬車裡穿過街道,耳邊時不時會傳來一些有關聽雨樓的議論,大體就是講一首詩的,至於其它內容則各有說法,亂七八糟的都有。

  德公靠著車壁,閉目思慮:「老夫總覺得這詩來得蹊蹺,為何偏偏在這時候,他李星洲剛裝整好聽雨樓,剛打理了些時日,然後就有詩傳出了,還帶著個忠肝義膽的故事。」

  阿嬌微微抬頭:「爺爺是說這是世子故意的嗎?」

  「只是臆測,不過我覺得差不了多少,不然這事也太巧了,若真是如此還真是個蠢人。」德公面無表情。

  「可世子也沒什麼才學,總不會.......找人代寫的吧,可又有何人會幫他代寫呢,要知道以他的名聲.......」阿嬌接話道。

  「代寫自然不可能,可找人買一首總是行的。他大概以為一首詩就能當個噱頭,把人都引過來,若真是如此我算是錯看他了。」德公越說臉色越發不好看:「望江樓有晏相真跡,詠月閣有數不清的詩詞,其它城中酒樓青樓少說也有上百,哪處沒有自示文雅的詩詞。那青樓酒肆每年都會請些才子為頭牌吟詩作詞,舞文弄墨,為的不就是沾上文氣,哪是他一個聽雨樓比得過的。難不成他隨便買一首就能好過眾多才學之士竭心之作。投機取巧,愚不可及!」

  德公說著拍了一掌膝蓋,臉已經黑了:「別的地方無論如何作為,低下有多少勾當,始終也是興文重墨,講究才學交流,可他倒好,如此做法明明就是把詩詞當成生意來做,有辱斯文。」

  「最可氣的還是借用先人之名,以先人聖名來謀取財帛金銀,這是不忠不孝!」德公說得滿臉怒色,花白的鬍子不斷抖動。

  阿嬌緊張的道:「爺爺息怒,或許......或許另有隱情呢.........」

  「哼,你這丫頭,前些日子不是還恨他得嗎,現在倒開始幫他說話了。」老人瞪著眼睛道。

  阿嬌微微一慌亂:「哪有,我只是......只是覺得眼見為實的好。」

  德公搖搖頭也不說話了,一路無話,馬車順著被清出的道路,很快就到了聽雨樓。

  .......

  和德公所想的不一樣,他本以為只是隨便弄首詩便來做噱頭,怎麼可能吸引到人,可遠遠的還沒到聽雨樓,那門前河堤岸柳下,已經停了許多的馬車,細細數來也有七八輛之多。

  還有人不斷進處,德公驚疑了一陣,然後在阿嬌的攙扶下下車,走過幾步與兩個出來的書生擦肩而過。

  「好詩,果然好詩啊!」

  「是啊,讀來總讓人心潮澎湃,小生恨不能立即棄筆從戎,報效國家,北擊遼人,以效班超之志,為皇上分憂啊!」

  「陸游老先生沙場殺伐一生,命不久矣之時尚思為國為民,如此才情和胸襟,實在令人佩服.......」

  「沒想到這京中還如如此才情雅致之地,明日你我再相約此地瞻仰老先生風采如何?」

  「正當如此.......」

  「.......」

  ........

  兩人說著匆匆走過,話雖快了些,卻全落在德公耳中,他越發驚疑,趕車的家奴還來不及為他解下披風,便已經帶著阿嬌匆匆走進酒樓。

  與平日清冷全然不同,這才一日不見,空蕩蕩的一樓大堂現在幾乎是滿座的!大多都是文士裝扮,議論聲此起彼伏,平日沒事的夥計們忙活在人群之。

  見他到來那叫嚴昆的掌柜連忙迎上來,將他帶上樓。

  德公忍不住皺起眉頭,這與他所想完全不同,難道他哪裡想錯了.......

  .......

  終於在三樓德公看到了那傳言中的詩,裝裱並不華麗,就掛在正中樑柱上,行書體的字蒼勁有力,筆鋒力道如同要透紙而過一般。

  那詩句他默默讀了一遍,「噫」了一聲,又讀一遍,然後再讀..........腦中嗡嗡作響,忍不住後退幾步,嘴裡卻念叨:「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鐵馬冰河入夢來........」德公微張著嘴再也合不上,反手扶住椅背,念了一遍又一遍。

  「爺爺,這詩,這詩.......」阿嬌也一臉震驚,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又久久說不出來,此時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