冢道虞說著看向李業。
李業明白過來,原來他想問這個,在這種改革面前,面對這樣的困境確實是個問題,而且自古以來他必然不是第一個遇見的。
其實任何一件事情,涉及的人越多,做起來阻力越大,漠視和不配合的聲音越多,這個問題自古就有,幾乎無解,這是為什麼?後世很多心理學者注意到這種現象,並且討論並加以研究總結。
無巧不成書,沒想現在冢道虞突然問起這來。
李業呵呵一笑:「冢將軍這麼自信,居然問我一個小孩這種大問題?」
「問題無大小,年歲也是,長者壽歲無多,如果可以老夫倒想做年輕人,問問題還要分年齡大小麼?今日不過家中無人,興情所致,思及過往,所以上山,剛好便遇到你,何曾又不是緣分。」
冢道虞一邊氣喘吁吁的爬山,一邊道:「哪怕就是為緣分,也可以問,問問題何須問為什麼。」
終於,他們一行人也到了山頂,剛剛發新枝的樹木陰影散去,明媚陽光灑落下來,野草春生,萬物復甦,從此向南望去,整個京城的繁華盡收眼底。
看著如此盛景,李業感覺心胸也一下子開闊起來,這幾天的淤積的鬱抑之氣蕩然無存,新的道路已經出現在眼前,果然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古人誠不欺我。
下人們開始忙碌氣宰羊殺雞,匆匆忙忙,好不熱鬧,攢了一路不敢說的話此時毫無保留出口,然後隨風而去,整個山頭熱鬧異常。
李業跟冢道虞坐在山頂亂草中,兩人都不是講究的人。
跟直白的人說直白的話,李業直白的道:「我有辦法,但我不是聖人,不懂樂善好施,所以若我幫將軍,我想請將軍也幫我。」
冢道虞微微沉吟:「哦,那世子說說如何幫。」
「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皇帝多疑,他不可能直接廢除三衙,讓樞密院接管軍隊,但可以小範圍試行。」李業說著道:「小範圍試行就是從禁軍中抽調人手設立新軍,直接歸樞密院轄制,然後一步步來,只要樞密院做得好,範圍逐漸就能取代三衙。
小即使小範圍試行,皇帝最放心的還是自家讓,到時領新軍的要麼皇家子嗣,要麼皇帝信任的重臣。」
「問題在於眾臣不理不視。」冢道虞強調。
「這個問題我有辦法解決。」李業說著自信的搓搓手:「若冢將軍信我,初七開朝後只要一個月,我就能讓大臣們開口,但相對的,到時新軍設立,又是樞密院直轄,我想在新軍中要個位置,至少也是軍都指揮使。」
冢道虞皺眉,一軍按景制兩千五百人,下設五營,已經是很大的軍官了,他推辭道:「世子雖是皇家子嗣,可始終毫無官身,如此不合法制。」
李業早知他會這麼說,哈哈大笑:「冢將軍忘了嗎,天子巡城,我身為皇孫被封為昭武校尉隨行,本世子是有武官身份的。」
冢道虞一驚,隨即皺起眉頭,這確實是他沒想到的,昭武校尉雖是武散官,可有了官身任職也就毫無阻礙了,而且他又是皇家子嗣。
「如何?」李業又問。
冢道虞還在思考,談判若處在弱勢一方,要點之一就是給人足夠的時間思考。所以李業也不催促,靜靜等著,其實心跳加速,拳頭不由自主握緊,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錯過這個機會,他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才能再有契機插手軍隊。
過了一會兒冢道虞回神:「身為臣子權位交易本是不該......」
話雖如此,冢道虞是個果決之人,大概明白社稷生死之攸關的軍改大事,絕非一個小小軍指揮使能比:「世子的話不足以讓老夫信服,世子既說能解決此事,便先說個大概,如此一來老夫也好權衡。」
李業點點頭,笑道:「那我就先說說道理,諸位大臣為何作壁上觀的道理。」
李業說著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以前王府邊發生過這樣的一件奇事,請冢將軍好好聽聽。
話說有一對兄弟欠了別人的錢,京城裡的歹徒收人錢財,準備晚上要了他們的命。兩人得知一些消息,將信將疑。
老大非常害怕,半夜做工回家就走燈火通明的大道,以防歹人害他好有呼救之處。
老二也怕,但迫於做工地方偏遠,他半夜回家時走了人煙稀少的小道,沒想歹徒還真各自找上兄弟兩。」
說到這,李業問:「冢將軍覺得兩兄弟誰能安全回家。」
「自然是老大。」冢道虞回答得乾脆。
他的回答很正常,也符合一般人對人心理的預測。
然而直到1964年3月13日夜3時20分,美國發生的一起著名謀殺案件徹底打碎這種預測,同時也讓心理學者開始重視起來,從此以後經過深入研究發現人類的一種重要心理效應,也解答為什麼涉及的人越多事情越難推進的難題。
「冢將軍這麼回答自然是經過一番思考的,可當時活下來的確實老二。」李業道:「冢將軍知道為何嗎?」
「為何?」冢道虞顯然不信,他大概覺得李業巧言取寵。
李業緩緩的說:「當時事情是這樣的......
老大發現身後跟蹤的歹徒開始呼救,旁邊確實許多人家起來,點燃燭火查看,那歹徒一見燭火便跑了,大家都熄了燭火繼續睡覺。
過了一會兒歹徒折返,老大又呼救,旁邊人家又點燃燭火,歹徒逃竄,旁邊人家全熄滅燭火繼續睡覺.....
反覆幾次可卻沒人開門出來救人,周圍幾十戶,最後居然無一人出門救援或者收留老大,歹徒也發現這點,於是將老大殺了。
而老二呢,他走的路人煙稀少,路邊只有一戶人家,歹徒來時老二呼救,路邊人家就點燃燭火,持柴刀出門將他收留,直到第二天天亮安然無恙。」
故事是他自己編的,與那起著名的殺人案件十分相似,但卻更加簡明扼要的說明朝中阻礙軍改推行的問題所在。
冢道虞聽完不說話了,他沉吟一會兒,陷入了沉思,顯然他已經聽出一些東西,但還無法從其中抓主精要,只是覺得有道理。
他思考良久,最後似乎下定決心:「若世子真有辦法推進軍改,那老夫便贈與軍隊指揮使之職,可事先說好,若事不成,則此話作廢。」
李業哈哈笑起來:「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